明天战争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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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8/8页)

环抱的是一个大而无当的土岗子,上面既没有人家,也没有建筑,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杂树。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好像是被城市和人间遗忘的一个角落,一点也不浪漫,而且荒凉,甚至阴森。但是岑立昊和苏宁波赋予了这个孤岛般的土岗子以澎湃的热情。冬日的阳光灰蒙蒙的,空气里还飘扬着细细的沙尘,两个南方人走在北方几乎没有路的路上,走在无人关注的陌生的城市的一隅,心里便涌出一些异地异乡的异样情感,那还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一种深层次的文化血缘掺杂着爱情的血管里,使其有了更多的含量。

    这以后他们就经常到河北岸这个土岗子上来,并且把它命名为延安——岑苏的爱情圣地,在那充满憧憬充满理想的日子里,他们甚至把爱情的结晶都设计好了,一旦有了孩子,不论男女,一律取名岑苏。多么好听的名字啊,简直像诗一样美妙。

    元旦前夕一夜大雪,千树万树梨花开。岑立昊告了假,从西门抄近道赶到滑校西门,苏宁波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棉货。那天全中国都在过节,没有人知道天底下还有一个不跑飞机只是用来谈情说爱的飞机场。这一天,方圆十多公里的飞机场都属于他们,他们像林海雪原中的少剑波和白茹,手拉着手在覆了一层薄雪的跑道上纵情驰骋。他们还是觉得不过瘾,他们要去溜冰,真正的冰。他们把自己交给了彰河,尽情地疯,尽情地闹,在冰上翻滚爬行,一个人坐在地上,让另一个人当车推,累了,就躺在冰上翻白眼,喘粗气,然后并排躺下,让绒花一样硕大的雪片一点一点地埋着身体。那种快乐,不是别人能体会到的。

    两个人一个头朝北一个头向东,以脑袋为交点,衔接成一个“人”字,俯卧在冰上,互相看着,像两只瞪着眼睛的动物。

    岑立昊说“怕不怕?”

    苏宁波说“怕什么?”

    岑立昊说“怕冰化了,我们双双沉下去。”

    苏宁波说“我们就这样,沉下去好了。那又有一段地老天荒的爱情故事问世了。”

    岑立昊问“知道卧冰求鲤的故事吗?”

    苏宁波说“知道,一个孝子,为了给病重的母亲做鱼汤,跑到河里光着膀子,企图依靠体温融冰。”

    岑立昊说“精神可嘉,做法太蠢。破冰取鱼,有一万种办法,但这个傻子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

    苏宁波说“你说的不对!你说有一万种办法,是用今天人的眼光看的,古代嘛,科技不发达,人们解决问题,有时代的局限性。”

    岑立昊笑了说“我认为这个故事是个毒草,对中国人是有毒害的。应该编一个孝子,为了让老娘喝上鱼汤,拼命地想办法,用柴火发明的炉子,用炉子发明了水壶,用水壶发明了水管,用水管发明了汽管,再往后,蒸汽机自然而然就出来了,比瓦特不知道要早多少年。”

    苏宁波说“你就会无限上纲,连古人都损。”

    岑立昊说“真的,你要细细琢磨,真的有毒害。你想想,一个卧冰求鲤的故事感动了多少代多少人啊,人们在被感动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一个行为方式的暗示,尽管以后的人们不会卧冰求鲤了,但在潜意识里,对这种愚蠢的行为仍然是认同的而不是批判的,因为有伦理道德的力量掩盖了愚蠢。它至少是有消极性的,不鼓励人们思考好办法。成语里有些典故就很好,譬如‘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就实实在在,有了问题要想办法,想好办法,而不是一味地感叹感慨。如果我们的文化中像这样的故事多了,认同者多了,行动者多了,我们的科技就大大发展了。”

    苏宁波说“你以后要不混个旅长师长干干,那真是上帝失职。陪女朋友溜冰,还不忘忧国忧民。”

    岑立昊大言不惭地说“那是啊,把谈情说爱和忧国忧民结合起来,会加重爱情的分量。”

    苏宁波说“别说话了,听。”

    岑立昊说“什么?”

    苏宁波说“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一首美妙的抒情诗。”

    岑立昊说“好听吗?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都是阳春白雪。”

    苏宁波咯咯地笑说“什么阳春白雪,全是咕咕噜噜,肠蠕动的声音,还有心跳,咚,咚,咚。”

    岑立昊说“那就是战鼓了,那就是动员令,要向你发起进攻了。”

    苏宁波说“向我进攻还用那么大动静啊,好像我是美国。”

    岑立昊说“别说话,听。”

    苏宁波说“听什么,听我肠蠕动啊?”

    岑立昊说“知道这河有多少年的历史吗?”

    苏宁波说“总不会超过地球吧?”

    岑立昊说“我突然想,河流可能就是地球的血管。我能听见地球的心跳,你要是医生,还能给地球把脉。”

    苏宁波说“那我成上帝了,除了上帝,谁也没办法给地球把脉。”

    岑立昊说“河流还是一条录音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有人地方,就像我们今天这样,把耳朵贴在河面上聆听,你能听到历史的脚步声。你听见了吗?”

    苏宁波说“没有听见历史的脚步声,但我听见了一个诗人的声音: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岑立昊说“这条彰河可不是一般的河,有文字记载的,公元前这里还是战场,秦将柏恚巧施怒兵计,赵将兆援忿而出战,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赵王弃单骑渡河逃之…”

    苏宁波说“春天来了,鲜花盛开,彰河两岸风吹杨柳,那时候,我们两个坐在河边,听冰雪消融,听流水潺潺。”

    岑立昊说“每一条河流都是一本书,浅浅的河水就像是书的封皮,河床上一页一页都是文字…”

    苏宁波说“别说你的战争历史了。看,我们北边有这么大一块土地没有人用,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盖上房子,种上苹果树,靠河的这一块,修上小码头,你钓鱼,我种花。”

    岑立昊笑道“想搞一个世外桃源呢,男耕女织说起来挺浪漫,别说与世隔绝了,与世半隔绝你都受不了。”

    苏宁波反唇相讥“最受不了的恐怕还是你,你还惦记着当师长旅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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