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舂成为往事_第九章心之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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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心之音 (第4/8页)

从来没有生养过孩子的女人的好奇神情,看着颜色暗红的胎儿。那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男人此刻紧紧地闭住双眼,两只小手捏攥成拳头,扎叉着四肢,可着劲儿哭。金花不知道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地哭,她觉得孩子怪可怜的。白旭医生脸上洋溢着笑意,并没有想办法不让他哭的意思。极度疲惫的玉兰这时候没有气力去看看孩子,她觉得自己像被火烤的蜡一样被融化在了广漠的空间里,但是,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最初像游丝一样微弱,逐渐扩大,最后演变为充斥在整个世界的喧嚷…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所有这些在场的人的意识里,包括孩子的母亲,都还没有从一个独立生命的角度去看眼前发生的事情,好像所有这些事情和孩子自己反倒没有了什么关系。在一定意义上,这是对的——人对于自己的降生的意义的探询和理解要发生在很多年以后,目前,这个柔软的rou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这样,我们也就无须给这个孩子的大声啼哭赋予什么特别的意义,它没有意义,它仅仅是脱离母体的生命为了维持生命所进行的一种转换,从现在开始他就要自主呼吸,就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他就开始作为人“存在”于这个他没有丝毫准备的人生舞台了。这还是一个空瓶,究竟用什么东西来填充它,严格一点儿说,既不是这个孩子也不是周围的这些人、包括他的生身父母所能够决定的。

    “赶紧去叫醒冯坤,”白旭医生对金花说“让他马上去告诉老爷!”

    金花应声去了。

    井云飞不在靖州,他目前正在洛州为成立靖洛联合商会的事情周旋。

    所谓周旋,就是把两个州政府和原有的民间商会拉到一起,进行新的谈判。这是一个费心费力的过程,你必须照顾各方利益,不断督促人们达成某种妥协,从而让所有人都感觉能够从联合商会的管理中得到安全和利润。这方面,井云飞掌握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不要说他的团总身份和麾下的五千名团丁,就是论财富,目前在靖州和洛州两地,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和他企及。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他的家业并没有因为豢养民团而被消耗,相反,他的财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增长。

    靖州的汪、郭、林、井四大家族中,井氏家族正在成为最有权势的家族。在那个年代,财富和武装是强人立身的根本,这些东西还会给主人赋予一种政治力量,让他在靖州地盘上发挥豪绅和国家地方政权的职能。民国初年的地方政府普遍软弱,有很多地方出现了被豪绅们的联盟替代的严重情况,这也是辛亥革命以后出现的行政管理权散乱、军阀割据现象的微观反映。

    井云飞在洛州为成立靖洛联合商会的事情所做的周旋,牵涉各方利益,难度很大,最大的难度还在陆相武——他不愿意眼睁睁看到井云飞的势力进一步坐大,他想利用眼下商人和士绅间的脆弱平衡进行拖延。但是,不管靖州还是洛州的士绅,显然无力抗拒井云飞提出的条款,所以,尽管谈判仍然在继续,但是已经能够感觉到大多数人的妥协姿态,陆相武无能为力,现在,他想的更多的是将来如何与庞大的井云飞和平相处的问题。

    冯坤急急火火赶到洛州军政府豪华宴会大厅的时候,与会者正在为刚刚签署靖洛联合商会章程而举杯庆贺。被推举为商会会长的井云飞面色微醺,竟然跳到一把红木靠椅上,挥舞着手臂向大家通报了这个消息。人们恭维他,为他喜添贵子祝福,就像罗汉章在陆省三的官邸接受人们对他喜添贵子的祝福一样…宴会陡然有了一种摆脱开严肃议题的色彩,变得热闹而没有节制。

    在这种乱哄哄的气氛中,陆相武执一杯酒,特意从人群中挣脱出来,站到井云飞面前,平静地说了很多这个场合应当说的话,然后,满含着真诚的笑意,让这个年纪不轻的父亲和靖洛商会会长把酒饮下去。

    井云飞接过酒杯,另外斟了一杯酒递给陆相武,说:“相武所言极是,我们生为靖洛人,死为靖洛鬼,一切着眼于未来…这杯酒,我们干了!”

    两个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很响亮地碰杯,很响亮地把酒喝下去——所有人都知道,在靖洛的地盘上,这两个强人的宽容和解甚至于相互欣赏对方,是未来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保证,这杯酒非同小可。

    随后,井云飞与所有在场的人碰杯,第一次以靖洛联合商会会长的身份表示,将竭诚努力,为士绅服务,为靖洛两地百姓谋福…人们频频点头,热望着井云飞,喝干了杯中的美酒。

    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成为士绅们长久的话题,直到以后很久,人们还说:“井云飞会长喜得贵子那天…”

    这通常是指靖洛两地长达十余年和平发展时期的起始时间,这也是那个还没有名字的人毫无准备地来到这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世界的第一天。

    井云飞当天晚上启程,在冯坤的陪同下,星夜赶回靖州。井云飞推开房门,顾不上玉兰,直接扑向卧在襁褓之中的儿子。他不知道该怎样向这个柔软的rou体表达爱意,害怕因为莽撞磕碰了他。他决定只亲亲他的脸蛋。他趴伏下身子,轻轻亲了他。孩子睡着了,并没有在意父亲的第一次亲吻。玉兰的手向井云飞摸索过来,井云飞握住它,看着玉兰疲倦的面容,看到她眼睛深处的骄傲和幸福,也趴伏下身子,亲吻了她。

    …

    井云飞为孩子取名绍平,井绍平。

    每当我们无奈地说到世事变化的时候,总要说:“时间会改变一切。”但是很少有人从这个简单话语中确认某种无情的、会将你的人生整个逆转的重大事实。是啊!人生尽管会有各种各样的变故,一般来说,真正经历翻天覆地一般大起大落的人终归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在平淡中度过平淡一生的。这些人没有极端的幸福,也没有极端的苦难,尽管时间改变了一切,但如果把生命比喻为一颗在轨道上运行的星球的话,很少有人脱离轨道,疯狂地在广漠的空间横冲直撞或者在完全失控中飘飘摇摇。很少有这样的人。

    石玉兰却是这很少的人中的一个。

    身为靖洛联合商会会长的井云飞身不由己,在玉兰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几乎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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