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舂成为往事_第二章博士逸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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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博士逸事 (第2/6页)

外。

    吴克勤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和母亲都是大学教授,是在某个领域能够被人称之为反动学术权威的人。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是被整个社会所唾弃的,所以他没有资格参加到红卫兵的核心组织中去,只是外围组织中的一个活跃分子。他撰写的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和学校当局走资本主义道路罪行的大字报非常著名。也许由于人们的价值观发生变化了的缘故“博士”吴克勤仍旧被人艳羡着,被整个时代的狂热氛围鼓动着。

    一九六八年年底,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在军代表和革命委员会(学校领导班子)周密的政治思想工作劝导下,吴克勤第一个报名到革命圣地洛泉地区插队,尽管当时他的jiejie曾经哭着阻止他。

    吴克勤的行为被学校和学校的上级大力宣传,从而在我所在的学校学生中带动起了一股报名插队的热潮。学校在很短时间内就把大部分毕业生送到了东北、云南、山西、陕西以及K省等偏远农村。学校受到了上级的表彰,据说军代表因此得到提升,被调到北京市革命委员会从事教育部门的主管工作。

    先于我们两个月到达洛泉的吴克勤本来能够在崤阳县城附近或者其他条件更好的公社插队,但是,崤阳县革命委员会主任(相当于现在的县委书记或者县长)陆嘉廷和他进行一次至关重要的谈话之后,吴克勤改变了主意,谢绝了县知识青年办公室的安排,毅然要求到本县条件最艰苦的张家河公社马家崾岘大队插队。

    在此之前,县上的同志考虑到马家崾岘条件过于艰苦,并没有往那里安排知识青年的计划。吴克勤的这一姿态让县知青办的同志很为难,就去向县领导请示,陆嘉廷说:“这是北京知识青年政治觉悟高的表现,是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表现,我们怎么能不支持呢?”

    是啊!不支持就是政治问题了,崤阳县知青办赶紧做安排。于是,吴克勤就到马家崾岘插队去了。这是他走向成为整个社会青年人的人生楷模的起点。

    张家河公社离我插队的谷庄驿公社直线距离六十华里,地处谷庄驿公社东部,由于马家崾岘不在安插插队知青的计划之中,所以在那个大队插队的始终只有吴克勤一人。然而,这个大队在后来的岁月中却比任何一个知青点都著名。

    等到大批知识青年蔓延到革命圣地洛泉十一个县和几乎所有公社以后,在崤阳县张家河公社马家崾岘大队插队的吴克勤经过周密宣传,已经成为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仅仅在崤阳县有名,也不仅仅在洛泉地区有名,就连K省省会龙翔以至于全国都熟知吴克勤的名字,就像那个时代被作为人生楷模的雷锋、王杰、侯隽、邢燕子、董加耕、刘文学、时传祥、焦裕禄、门合、欧阳海、刘英俊、蔡永祥、金训华(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如果罗列的话名单会很长很长,这里从简)的名字一样。

    人生楷模必定是一个道德完美的人,必定是一个深刻体现那个时代价值观的人,在这方面,吴克勤几乎完美无缺——他是最早发出“用我的热血青春浇灌我热爱的土地”的先进知识青年,在崤阳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陆嘉廷的带领下,曾经在北京受到中央首长的接见;他是最不惜身体甚至性命的人,曾经在改天换地的战斗中数次受伤、累病,有一次,身背病重的老乡上张家河公社卫生院,在山路上奔行整整十五华里,到

    医院以后,病人得救了,他却因为过度劳累大口大口吐血,昏厥在张家河公社卫生院的院子里;他痛苦地中断了和一位北京女知识青年的恋情,和本村一个贫农的女儿结了婚,这件事曾经被作为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典型事迹广为宣传;他的照片被印在报纸上,名字回响在广播中…

    任何历史事物都是瞬间,这个瞬间毫无疑问是历史链条中的一环,但是,它终将成为过去。到了一九七五年前后,所有北京知识青年都像候鸟一样离开了那块土地,虽然仍然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那里的人,但是他们的存在已经不能够说明那场运动的状态,那场运动实实在在地结束了。

    让人极为惊讶的是,只有吴克勤仍然坚守着。别人的滞留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状态无关,他的坚守却直接因应于那场运动,就像退潮以后在沙滩上留下的狼花,一场风雨之后天空中停滞着的一块雨云,

    地震以后发生的虽然无害却能够让人鲜明感觉到的余震。这时候,报纸、广播渐渐远离了他,飞速发展着的世界忘记了在这个贫困的小山村里还有一个这样生活着的人,就是一直关注并支持吴克勤的崤阳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陆嘉廷,也已经成为洛泉地区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副市长),离这个被他亲自树立为典型的北京知识青年很远很远了。

    我当时决定去看他,很大程度上是想了解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目前是怎样生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他仍然留在那里?

    5。寂寥的山村

    在马家崾岘村西南那条狭窄的崾岘附近,我看到了站在一棵枯死了的柏树下面的吴克勤。当我们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我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这个曾经很著名的人物。

    当年那个戴白边眼镜的文绉绉的中学生现在成了一个粗砺的汉子,这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北京知识青年的色彩,看上去更像一个不拿工资的民办小学教员。原来挺拔的腰身已经有了几分佝偻——就像所有因为个子高大而显得驼背的人一样,让人感觉他们是因为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只有稍稍躬着身子才能够和周围人保持平衡一样。他那深度近视眼镜的两只镜片都开裂了,眼镜框和腿上缠着厚厚的胶布,已经看不出胶布原来的颜色。当他从这样的两只镜片后面看我的时候,我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东西,很陌生,很让人不舒服。

    尽管这样,我马上被他的诚恳和热情融化了——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好像生怕我离开似的,连连说:“苏北!苏北!”

    我被他牵拉着,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马家崾岘走去。

    马家崾岘高高地悬挂在一面向阳的坡地上,散漫的村落全部由窑洞组成。在这样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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