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十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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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第10/16页)

他想揭示自己最温柔、最脆弱的那一部分。他想用雷·帕克谈谈马的事情。他站在那儿,仍然把胳膊搭在小伙子的肩膀上,要不然就得取一种非常拘谨的姿势,这是疝气病作怪的。等他再多了解雷一点点,就要跟他谈他的疝气了。霍瑞很想有几个孩子。现在他就是按照想象中对自个儿孩子的那副样子对待雷的。怀着略带伤感的亲密坦诚相见,没完没了地说些心里话。这自然使这位并非他儿子的年轻人陷入困窘。被迫接受这种窘境,他倒也想象个儿子似地行事,可又办不到。这使他倏忽间现出厌恶的神色。这神色应该有,但是正常情况下他并不显露。这位驯马人却因为太高兴了,除了他愿意看到的,什么也没看到。

    啊,上帝!塞尔玛在心里说。

    因为霍瑞姑父已经开始给雷讲一次赛马了。

    “等唐。安东尼奥跑了几弗隆之后,”他说“也许没跑这么远,一匹叫哈考特的马造了上来,还有一匹叫坎塔卢普的…啊,不是。是‘女巫’…乔治·艾博特干了件滑稽的事情。那时,我没有多说什么,可我看得一清二楚,在心里盘算着,瞧着。我看见乔治转过头朝肩膀后面望着…好像是这样…右胳膊肘耷拉了下来。我说,这事儿挺滑稽嘛!我对赛克·多科说——赛克也站在那儿。可怜的老家伙,第二年长了个瘤子死了——我记得我对赛克说:‘我看到的你都瞧见了吗?赛克。’‘啊,霍瑞,’他说,‘这就要看你看见什么了。’因为赛克是个非常细致的人。他正是你称之为大好人的那种人。就这样,哈考特越追越近,坎塔卢普…哦,不,是‘女巫’…”

    这时,莉莉·鲍凯走了进来。她已经摘掉她的狐皮围脖,在卧室飞快地搽了点粉。她说,要开两瓶烈性黑啤酒,对斯坦的儿子到来表示小小的祝贺。而塞尔玛应当想到的是,她打开冰箱门立刻就能看见最底层有一块牛腿rou,和半只鸡。

    鲍凯夫妇非常喜欢雷。他们贪婪地望着他从那只冷鸡上撕下骨头,嚼着棕黄色的鸡皮,对他的青春活力充满了饥渴。他们找理由想让雷讲点奇闻轶事。

    雷很尴尬。他带着几分羞涩,眼瞅着他那个盛满了的酒杯,给他们讲了一两件事。很明显,他最喜欢的话题已经成了跟这个老头谈赛马了。他问霍瑞,埃戈卡帕得金奖杯的可能性大不大。老头刚吃了一叉子焦黄的肥rou,嘴唇油腻腻的,就了一片红红的牛rou,又被半只盐渍的洋葱辣得嘴里发出怪声音。他看着那片他正切割着准备吃下去的面包,承认埃戈卡帕得金奖杯的可能性很大。

    雷走了之后,鲍凯老两口盼望他再来。他确实来了,而且经常来。他们三个抱成一团,建立了一种新型的、相互刺激的,几乎是充满了激情的关系。

    “你哥哥一点儿也不像我们想的那样,”莉莉·鲍凯对塞尔玛说。“你父亲一直是慢性子。哦,我们都喜欢斯坦。可他慢慢吞吞。我们都说,是你妈招赘了他。”

    “雷到底是个啥样儿,很难说清楚,”塞尔玛说。“我觉得心里明白,可就是说不出来。我想,也许因为我是他的meimei,对他有偏见。”

    “你真是个古怪的姑娘,塞尔玛,”莉莉说。

    这当儿,塞尔玛仍然受雇于那家航运公司办公室。在那儿,人家对她敬而远之。她的铅笔一直是削得最尖的。如果哈勒兰小姐手里正有活儿——她的活儿总是完不了——老板就把帕克小姐叫进去,向她口授一封信。她很快打好,从打字机上扯下来,没等富尔布拉特先生打完电话,公文格里便放好了那张超然、冷漠的纸。不过她不跟人开玩笑。

    后来,正在进展顺利的时候,塞尔玛·帕克突然离开那家航运公司,在一个初级律师那儿找了个职位,工资比先前还低。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说不得已而为之。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差事比较自由,也没有时间限制。许多女委托人都穿着裘皮大衣,戴着珍珠项链。丈夫领她们出去的时候,用于燥的手搀扶着J做出一副社交场合小心谨慎、亲亲密密的样子。

    在这种环境工作,她在鲍凯家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索然无味了。牲口棚里散发出的尿臊味和她洒在修长的手上的熏衣草香水的味道相互冲撞。戴头罩的马被汗毛很重的老马伕拉着,或者被年轻小伙子们骑着,迈开机械的步子侧身而出。它们弯腰曲背,一副任重道远、目空一切的架势。所有这一切,没有一样和塞尔玛·帕克有关系,或者被她所关心。但是,事情就摆在这儿。那些男人们样子粗野,从黄牙齿的豁口吐唾沫。还有那些打打闹闹的小伙子,像柯莱——那天充当“信使”跟她说过几句话的那个小家伙。

    雷有时候来看柯莱。他似乎是他的朋友。到了马厩,为了舒服,雷就取掉领带。他趴在柯莱的肩膀上,研究星期日报纸副刊上登的赛马表。他们俩分享着心里的秘密,话题有时是严肃的,但有时候,从他们身体的动作和手势看,是下流的。有时候,在星期天漫长的下午,砖烤得灼热,猫熟睡着,雷就在鞍具室里一张铺着麻袋布的破担架上和柯莱摔跤。就像当年他跟那个希腊人一样。只不过现在轮到他这个年轻人控制这个小家伙了。他挣扎着,终于叫喊起来,企图从自己的软弱所造成的屈辱中逃脱。姑娘已经养成一种颇有点神秘的习惯。她总坐在窗前,在这种场面开始之前,便放下了百页窗。她的愤怒和优越感使得她宁愿把自己门在这种牛皮纸似的昏暗中。一只绿头苍蝇也无法从这昏暗中逃脱。

    有时候,塞尔玛独自去听音乐会。她的音乐由于她那种冷漠的天性,也由于对学下去的后果感到害怕,一直没有长进。这对于她是件悲伤的事。不过她还喜欢沉湎其间,让音乐的声狼在她心中激起一种优雅的悲伤和自艾自怜。她被小提琴的琴声完全陶醉了。

    有一天晚上,她在大街上碰到她的朋友吉纳维芙·约翰斯顿。她不如以前那么体面了,不过见到塞尔玛她很高兴,甚至有点儿感激。她至少让她吃了一惊。吉纳维芙边吃棕色的炖rou和煮南瓜,边告诉塞尔玛她小产了,是跟她在温特提斯瀑布认识的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有的。塞尔玛叉子蘸着rou汁,吃得干净利索,就好像压根儿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可是吉纳维芙一直喋喋不休地讲着。

    然后,塞尔玛让自己那种优越感从这场“突然发生的灾祸”中解脱出来,说:“我正要去看交响乐团的演出,吉纳维芙。你干嘛不跟我一块儿去呢?听听音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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