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2:秋露危城_第十章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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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2 (第5/7页)

王重在那里欣赏新近得到的几件摆设。那老头儿今天穿了一袭阳明衣,外罩一件貂皮背心,头上戴着网巾,显得轻松而悠闲。看见阮大铖走进来,他只敷衍地拱拱手,便依旧弯下腰去,凑在那些古董器玩跟前,津津有味地继续指点议论。这些日子,阮大铖虽然愈来愈趾高气扬,把满朝文武都不大放在眼里,但在马士英跟前,毕竟不敢过于放肆。当发现不可能立即开始谈正事,他就暂且把满肚子话忍住,走上前去,瞧了瞧陈列在堂屋中央前几件摆设。作为精于此道的行家,阮大铖一眼就看出,那几件东西虽然不全是古物,但都非同寻常。譬如那架玛瑙围屏,足有六尺高、八尺宽,共分三截,每一截的屏面,都用金银丝编织而成。这倒还罢了,令人吃惊的是,上面那些花朵图案的用料,竟然不是珍珠,就是宝石。那些珍珠起码有上百颗之多,大的可比猫儿眼,小的也不亚于樱桃核。至于宝石,更是惊人,什么祖母绿、鸡血红、满天星、一锭金、玛瑙黄,真是应有尽有。

    光这一座围屏,价值已经难以估计。另外还有一柄麈拂,髯长三尺,色泽纯紫,拂柄由整段水晶雕成,柄端连着一个红玉环扣。虽然只是静静摆在那里,却已经显得粲然夺目,品格非凡。阮大铖心中一动,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端详。又轻轻摇了几摇,顿时光彩动摇,哔剥有声。他正在惊疑,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低声说:“圆老可得当心点儿,别摇得太响了。须知此物之声甚异,鸡犬牛马闻之,无不惊逸;若垂之潭中,则鳞介之属,俱俯伏而至呢!”

    阮大铖回头一看,原来是马士英那个面白唇红的心腹王重。

    他于是问道:“莫非这便是古书上所载的,能令蚊蚋畏避的龙髯紫拂么?”

    王重点点头:“正是龙髯紫拂。此物原为}同庭道士镇观之宝,唐时流入宫中,后遂失其所在。不意千年之后,复现于人间。近被外官某觅得,特地拿来献给瑶老,我辈才得睹此旷世奇珍,也算福缘非浅了!”

    阮大铖自复出以来,收到巴结者送来的礼物虽然也不少,但能与马士英相比的,可以说还没有一件,所以艳羡之余,心中又不免有点酸溜溜。于是,他一声不响地放下麈拂,径直走向主人身边。

    这时。一双垂髫的丫环正分两边站着,小心翼翼地在马士英面前张开了一块五彩氍毹。阮大铖照例凑过去,打量了一下。他发现这张氍毹无疑也气质名贵,色彩典雅,而且每一方寸之间,都极精细地绣满了列国山川和歌舞伎乐的图案。不过,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嗯,看样子像是外夷贡物。只是眼下这类东西甚多,倒也不算稀奇!”这么想着,阮大铖打算直起腰来。忽然,那两个、丫环不知是没提稳还是故意,把手中的氍毹轻轻抖动了一下。

    顿时,奇迹发生了:只见眼前闪闪烁烁地现出无数蜂蝶燕雀,一只只各具姿态,栩栩如生,正在氍毹上跳跃飞舞。阮大铖吃了一惊,连忙凑近去,想瞧个仔细。这当儿,氍毹已经复归静止,那些蜂蝶燕雀也一齐消失不见。直到两个丫环再次抖动氍毹,它们才重新闪现出来。

    “哎,老师相,”被眼前的奇观迷住了的阮大铖,直到、丫环奉命收起氍毹,他才意犹未尽地直起腰来,赞叹说:“卑职今日此来,得见如许奇宝,竟是大开眼界了!”

    马士英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先让马锡扶着,回到当中那张蒙了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做了个手势,等阮大铖和王重就座了之后,他才捋一捋胡子,淡淡地说:“说来讨厌之极。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趁学生不在时,硬送进来的。儿辈们推也推不去,只好让他们放着,我一直懒得看,也不知是什么物件。今日得空,才搬出来瞧瞧,却原来全是些用不着的东西,真是可笑!”

    阮大铖眨眨眼睛。他当然十分清楚这位马老头儿的脾气。尽管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拒绝过什么馈赠,但每逢谈及这件事,他总是显得很不高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于是,便微笑说:“这也皆因老师相道光德誉,天下景仰。他们怀恩感激,不能言宣,所以才因物寄意,聊表敬爱之忱而已!”

    马士英哼了一声:“什么敬爱之忱!无非是他们头上戴着乌纱,却总嫌太小,指望我提挈他们。哼,有些人就是永不知足,升了还要升,升了还要升!也不问问自己做得来做不来!一时顾及不到,或者擢拔得慢点儿,他们就怨天尤人,以为关节打点不够,变着法儿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塞进来。不收呢,就说你不给面子;收下呢,你就算欠着人情,将来得想法儿还他。他们也不想想,江南就是这么大一块地方,里外就是这么几把交椅。近半年为着筹饷,不得已开了捐例,冗员散职陡增于往时何止数倍。从留都到各府县,哪个衙门不塞了个满之又满,还有什么美缺安放得下他们!

    如此下去,只怕非得连我这把首辅交椅也腾出来,他们才算舒心!奥硎坑⒃剿瞪髟礁撸遣可窖蚝釉谙掳蜕弦幌埔幌频模缘檬稚?阮大铖深知老头儿向来刚愎自用。当上了首辅之后,这种脾性更是日形强固,只要骂上劲来,半天也不会住口。所以,他一边附和地点着头,一边朝坐在末位的马锡直使眼色。

    马锡会意了。等做老子的骂声稍一停顿,他立刻插上去说:“父亲,据孩儿所知,这几样东西也不全是那些人送来的哩!

    譬如这张新罗所贡的氍毹,乃是上月父亲在小雪节‘打将军’时,从安远侯那儿赢来的。父亲莫非忘记了?“所谓“打将军”就是一年一度蟋蟀大会战的总决赛。那是盛行于上流社会的娱乐之一。从每年秋季开始,那些王公、贵胄、达官、巨贾,就从各地大量选购蟋蟀,少则百余盆,多则数百盆。一到白露节,就设局开盆约斗。事先要发请柬,定日期,到时还要选定裁判。这些斗赛,照例都具有赌博性质,因此还得有人专司称量参赛蟋蟀的体重,以及记录账目,场面十分隆重热烈。此后整整两个多月内,那些养蟀之家可谓全力以赴,如痴如狂,没有一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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