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悲剧_第十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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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第2/3页)

还是围着一拨人,整整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始终没有说话机会。

    到最后离厂时,他心里还在琢磨,要是碰巧遇到她独自一人在街上,他就会走过去跟她说说话。她也巴不得他这样做——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哪怕她嘴上说的不是那样。他就得想方设法,务必使他们的见面在她或者别人看来,好象完全是巧遇,因而也是无伤大雅的。不过,汽笛一响,她走出厂门时,正跟一个姑娘一块走着。这样,克莱德就得另想办法了。

    往常一到傍晚,他不是憋闷在佩顿太太家里,就是上电影院(这是近来他常去之处),或则独个儿出去散散步,聊解愁怀。但那一天傍晚,他却一反常态,决定去泰勒街寻访罗伯达的寓所。他认定那不是一所令人喜爱的房子,远不如柯比太太的房子或是现在他住的房子那样吸引人。房子太破旧,而且黑不溜丢,街坊邻居抱残守缺,简直难以形容。不过,天色还早,各个房间里已掌了灯,就给人一种亲切感。门前两三棵树,克莱德也还喜欢。那末,此刻罗伯达正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她不在工厂附近等一等他呢?为什么她没有想到他已来到这儿,不出来接接他呢?是的,他真恨不得有办法能让她感觉到他已来到这儿,因此就出来接他。可她并没有感觉到。恰好相反,他只看见舒洛克走了出来,冲中央大道走去,一下子就没影儿了。随后,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沿着大街往中央大道走去。于是,他急忙离开罗伯达寓所远远的,免得惹人注目。这时,他免不了长叹短吁,因为正当一个美好的夜晚——大约九点半,一轮满月在冉冉上升,黄澄澄地高悬在家家户户烟囱之上。他有多么孤单啊。

    不过,到了十点钟,月光变得越发明亮,还不见罗伯达出来,他就决定走了。在这儿滞留太久,很不妥当。不过,夜色那么美,他才不想回到自己房间去呢。于是,他就在威克吉大街上徘徊倘佯,举目张望那里漂亮的房子——包括他伯父塞缪尔的府邸在内。这时,所有这些府邸的主人,都到他们的避暑别墅去了。窗子里一点儿灯光都没有。桑德拉·芬奇利、伯蒂娜·克兰斯顿,以及所有那一伙人——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呢?他们在哪里跳舞呢?在哪里超速开车兜风呢?还是在哪里谈情说爱呢?穷人嘛,没有钱,没有地位,就没法随心所欲地生活,该有多么难受。

    翌日早上,他比往日更加急不可耐,六点四十五分就走出佩顿太太家的大门,心里急于想出一个办法来,再向罗伯达大献殷勤。这时正有一大群工人沿着中央大道往北走去。大约在七点十分左右,当然罗,她也一定是在这股人流之中。不过,他这回去工厂路上,还是没碰到罗伯达。因为,他在邮局附近一家小餐厅急匆匆喝了一杯咖啡,走完整整一条通往工厂的中央大道,到了一家烟铺门口歇歇脚,看看罗伯达会不会碰巧独自一人在走路,结果呢,只见到她又是跟格雷斯·玛尔走在一起。他心里马上就想到:当今这个世界该有多么可怜,多么丧心病狂;就在这么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城里,要跟一个人单独见面,该有多难啊。不拘是谁,差不多人人都认识。再说,罗伯达也知道他正在设法找机会跟她说话。那她为什么不独自一人走呢?昨天,他老是朝着她举目四望。可现在呢,她却跟格雷斯·玛尔走在一起,而且还显得好象心满意足似的。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进厂时心里可真是灰溜溜的。不过,一看到罗伯达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对他笑吟吟,亲昵地说了一声“您好”这才使他心里宽慰不少,觉得还有些希望。

    到了下午三点钟,由于午后天气转热和不停地干活疲乏,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窗外骄阳似火,满屋子都是骄阳照在河面上的反光,令人眩目。几十条领子打印时一齐发出的嗒嗒声——平时在外间缝纫机的咔嚓声以外依稀还能听得见,可此时此刻,这种嗒嗒声却比往常更加微弱了。这时,有人领头唱了一支叫做《情人》的歌,罗莎·尼柯弗列奇、霍达·佩特卡娜斯,玛莎·博达洛、安吉利娜·皮蒂、莉娜·希利克特一下子都跟着唱了起来。罗伯达却一个劲儿注意克莱德的眼神和心态,暗自思忖还要多久他才会走过来,跟她说些什么呢。她心里真巴不得他能这样——从他昨天的低声耳语里,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的,因为他早已身不由己了。她从昨天晚上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因为这里诸多不便,她知道,他要设法跟她说话,一定也是煞费苦心。可是,有时她又觉得高兴,因为她感到自己置身于这么多姑娘中间就有一种安全感。

    她一面在想心事,一面跟别人一起给领子打印。蓦然间,她发现有一捆领子,她虽然打了“16”其实不是那个尺码,还得小一些。她焦急不安地瞅着这一捆领子,心里想只有一个办法——先把这一捆撂在一边,听候不知道是哪一个领班(包括克莱德在内)来批评她,要不然,干脆现在就把这捆领子直接送到他那儿去——说实话,也许这个办法好一些,因为这样可以不让别的领班比他先看到。大凡姑娘们出了什么差错,也都是这样照办不误的。类似这样的差错,就是训练有素的女工们,也在所难免。

    不过,尽管眼下她对他正怀着强烈的欲念,此刻却又迟疑不定了。因为她这一去直接找克莱德,无异于给了他一个正在寻摸的机会。但更可怕的是,这也给了她自己正在寻摸的机会。她心里摇摆不定:一方面应该向作为监工的克莱德负责,另一方面还得恪守她那老一套传统观念,尽管这些传统观念跟她此刻新的压倒一切的愿望,以及她竭力压制下去的、要让克莱德跟她说话的希望是大相径庭的——到头来她还是拿起这捆领子走了过去,放到他桌子上。不过,她把领子放在桌子上时,两手却在瑟瑟发抖。她脸色煞白——嗓子眼发紧。这时,克莱德正好根据桌子上的存根,仔细统计女工们打印过的件数,但因为他心不在焉,感到很别扭。过了一会儿,他抬眼一看:原来是罗伯达正俯身伫立在他跟前。他的神经一下子紧张极了,连嗓子眼和嘴唇也都发干:因为,他梦寐以求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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