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雪_第一章避祸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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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避祸 (第4/6页)

国已破,夫差身死,越王大仇已报,他却见着西施,两人自是彼此欢喜,更不待言。西施说道‘大夫,想不到你我还有相见之日’,她违心事贼,这些年心中甘苦无数,说罢掩面悲泣,便有要投湖自尽之意。范大夫却忙一把拦住,柔声道:‘西子,我这一生事业已尽,成败功过,且由后世评说,正要与你泛舟五湖,做一生一世的消磨,你如何却要自尽?’

    说着握了西施的手,一个高材谋士,一个绝代佳人,虽心中各有疮口,但俱识得这人间的苦,其余话便也不用多说了。当日范大夫便弃官而走,走前修书一封,寄与宰相文种。信上面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猎狗烹。越王为人为人刻毒寡恩,长颈鸟喙,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君何不速去?’意思是鸟打完了,就是猎狗该杀的日子,功高骇主,不如功成身退。那文种还在犹疑,闭门苦思,忽然第二日,越王就叫人送来一把长剑,说道:‘文丞相送我灭吴七策,我只用了其中之三已灭了吴国,剩下四策何用?留在人间只怕也成国家大害,只有请文先生随先王去试行于九泉之下吧。’这分明是逼文种自杀了。文种长叹一声,只说了声‘悔不该’三字,便拨剑自刎。可怜一代名臣,终究魂归黄土,哪及得上范蠡的逍遥自在?列位,这范大夫的英资雄才,方略谋算,种种胸襟,怎不让人称羡?所以到了本朝神宗时,王安石丞相每回想起这位范大夫的为人立事,便不由长吟‘永忆江湖归白发,思回天地入扁舟’之句,数遍不止,以至于泪下。如今这吴江之上有一座三高亭,供着三位高人,范蠡、季鹰、陆龟蒙,为首的便是这范大夫了。”

    沈放听他说的虽言语粗陋,倒也不失事略大概,而且范蠡也一向为他所钦慕——此时不由叹了口气,想越王勾践虽毒,尚能容人到功成之后,而如今这昏君jianian相,却终不能容岳将军至痛饮黄龙,叫人怎不扼腕痛恨!

    那瞎子继续说他的煞尾“列位,怎知范大夫这英魂烈魄,到如今千百年后,竟至无处容身了!”

    沈放听了一奇,不知又有何惊人之谈?只听那瞎子说道:“那吴江的三高亭盖于吴地,算是从前吴国所属,没想今日却已变成了‘二高亭’,而非‘三高亭’了。——只为前日有位吴中学子曲遇鸿做了一首诗,道‘吴人不解亡国恨,却祠范蠡供大仇’,说范大夫本是吴国的大仇,吴中之人怎可供他?几个吴下书生公议,便将亭中范蠡神位撤去了”

    沈放听得心中冷晒,这般秀才只知翻千余年前老帐以充博雅,可惜虽记得夫差之仇,倒忘记眼前的金兵压境。

    却听那瞎子又拉了几句胡琴,哑着嗓子说:“可笑这范大夫魂灵既不见容于吴,却更不能见容于越!秦丞相修会稽先贤祠时,列举诸贤,却也把他除名了。——为什么?秦丞相说:只为他临去留言,怨骂君王,竟对文种说什么越王为人长颈鸟喙之类,不是将君王比之于禽兽吗?秦丞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乃是君臣大义,范蠡枉为人臣,只顾自己区区小命,远走江湖,却陷君王于不仁,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如何配列享先贤呢?所以不许他配享会稽先贤祠——他秦丞相这番苦心,是要后世为臣子者不可不戒。”

    他一番冷言冷语,把秦桧沽名做作之态却也描绘了个尽。沈放先还不知这话,听罢不由心中大怒:这是什么歪理?不肯给他昏君jianian相鱼rou活剐的自然不忠不义了!不由双眉一剔,骂道“放屁!”

    他这二字声音极大,本来无人注意这边。这时座中人不由都一起回过头来,想何人大胆,竟敢骂秦丞相放屁?三娘子早知不好,忙一脸小心地陪笑跟沈放说:“相公不情愿,也就算了,我不过白说说。”众人方知是两口儿吵嘴,那女的说了什么,一言不和,招那男人叱骂了一句。只奇怪他看来也还温文儒雅,怎么这么粗鲁?三娘又可怜怜地对四座歉然一笑,算是为丈夫惊动他人陪礼。各人俱转过头,想:枉他娶了这么温柔的一个妻子。

    沈放却已明白,想来这京畿地面上,秦桧必然耳目四布,何况两人正在避祸之时,自己方才是冒失了。他感激地看了三娘子一眼,低声笑道:“你这也可以算是陷我于不义了。”

    ※※※

    正说着,只闻楼梯间‘腾、腾、腾’一阵响,一声声十分沉重。楼上座客不由都讶然回头,望向楼梯口,正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走上楼来,竟然会这般山行岳移的气势。三娘子脸色一凝,忽皱眉道:“这人受了伤”

    沈放一愕:“你怎么知道?”

    三娘子只轻声道“我知道的。”然后侧耳倾听。

    只见她面上神色越来越惊讶,喃喃自语道“左轻右重,走‘昆仑疗伤十八式’的‘忘忧步’,那是伤在膈下,动了肝脾了?气息不调、长短不一、胸中必有阻涩,中的该是内家掌力。一步一顿,一步一提气,想来还有很重的外伤……真真奇怪,这么重的伤,这人怎么还能走得动路,没有躺下?”

    沈放越听越奇,三娘子素来没听说她精于医理呀,不由注目楼梯口,看是个什么人上来。那人却上的很慢,半晌才走上楼来,可让人也着实吃了一惊——好凛凛然的一条汉子!

    沈放仔细看去,只见上楼那人中年年纪,面貌苍拙,手脚粗陋,穿着一件褐色布衣,身量不小——照理也不是特别高大,只是一望之下却猛可里给人种威势的震撼。只见他面呈淡金,双颊泛青,瞳中见赤,沈放便知三娘说的不错,这人果是受了伤的。

    那汉子左胁下还挟了个小童,看身材也只六七岁的模样,相当瘦小,脸孔朝下,看不着脸。那两人俱是一身尘士,似是经过长途奔波。那汉子打量了楼上一眼,一言不发地便向靠板壁的一副空座行去。一转身,众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气,有人竟‘哦’地叫了出来——只见他背后血迹淋漓,筋rou横糊,竟伤了好大一片,rou都翻卷出来,像是被谁用一只钢爪纵横交错地抓了几道,难为他怎么挺得住?rou与破衣纠结在一起,触目惊心,真不知是如何疼痛呢,便有人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心里都不由猜疑这大汉的来路——不是江洋大盗恐就是江湖豪雄。

    那汉子刚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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