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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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4页)

    第一章

    雨,是夜里开始降落的,而且下了整整一夜,赶到天明的时候,已失去了夜间的狂欢,就像初婚的新郎,经过了一夜的折腾,早已变得筋疲力尽。

    不过,那雨还仍然下着,只是落地无声了。如果以一面较光滑的黄土墙面做映衬去观看那飘落的雨丝,那简直就是一位俊秀的村姑胸前跳荡着的织布机上的纬线。

    街上的行人有的已经不用雨具了。是啊,三月里的蒙蒙细雨打在脸上身上都是舒服的。古人曾以“沾衣欲湿杏花雨”之句来描述这一深切体验,想来十分贴切。

    芦花村是东西狭长的,南北两条平行路道贯通东西。学校就坐落在南路南侧偏东的位置。

    学校的大门口没有悬挂牌匾。校门两侧粘贴的是用两开的红纸连接而成的大副标语,内容是:“誓死捍卫伟大领袖**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将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政治斗争进行到底!”因为红纸没有被全部写完,所以在最后空余的位置上,用两个字的空间写了一个大大歪歪的“!”字体龙飞凤舞,一看就知道出自鲍昭阗老师的手笔。其中的“死”字最具特色,字中的弯勾超出上面横画很高的位置,大有上天入地、粉身碎骨的英雄气概。昨日标语刚张贴出来,就引起了围观群众的啧啧称赞。可见,鲍老师的书法还是深受群众欢迎的。然而在明眼人的眼里,这种“书法”又是别样一种景象,那简直就是一群受伤的老狼被猎人追赶得四处逃散,狼狈到了极点。那笔被群众赞为最具力度的弯勾恰恰是被行家称做“鼠尾”的严重败笔。现在这副红色的大标语已经被雨水浸泡透了,颜色变得黑红,标语下面被红纸浸染过的水道道像血一样一串一串地往下流…

    现在教室里正在上上午的第一节课,高年级上的是音乐课。汪清贤老师正在带领同学们为下个星期全学区的歌咏比赛做准备。他做过一番纠正后,只听群声继续唱道:

    我们是**的红卫兵

    从草原来到**

    后边的旗海红似火

    战斗的歌声响入云

    伟大的领袖**

    指引我们向前进

    啊嗨嗨,啊嗨嗨

    敬爱的**

    不落的红太阳

    草原上人民终于您

    永远革命志不移

    …

    汪老师继续为同学们纠正演唱的错误;这时候又传来了低年级老师领读课文的声音。只听老师一字一板地念道:“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然后是参差不齐高低音混杂的同学们的朗诵声:“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老师接着念道:“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同学们跟着学:“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资产阶级统治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持续下去了。”“资产阶级统治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持续下去了。”

    难得同学们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学习机会。咱们先不要打扰他们。剩下这段时间,咱们不妨到别处走走,省得下雨天闷的慌。

    校园的西墙根紧靠一条小路,小路通过学校前面的荷塘一直向南延伸过去。严格地说,前面的这片水域不能叫做荷塘,而应该叫它河流,因为它往东往西都还有很长的路程。在平常的日子里,小路是可以通往南北两岸的,因为这片水域的地势本来就比别处高出一米多,再加上小路又高于水底一米多。只是到了夏季,水势增大,小路被浸没在水中,两岸的交通只能通过村子西头的小桥通过。但是胆大的年轻人为了少走路程,还是能够凭借经验顺着原来的小路趟过去的。

    眼下小路的两边只有少量的水,小路西面的莲藕才展露出尖细的绿角,极少几片像碗底一般大小的荷叶孤单单怯生生地铺展在水面。

    校园的彼岸沿水一带全是些杨柳树木,再往南便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了。靠近杨柳树带,有一片长势茂盛的麦田被一圈土墙孤零零地围住。很显然,这片麦田享受了特殊的待遇。

    “锵!”“锵!”一阵铁器撞击硬土的声音打破了旷野的寂静。

    一位七十岁上下的老汉两手紧握着撅头,非常卖力地刨打着那圈坚硬的土围墙。他的黑夹袄**的,也不知是被汗水浸透的还是被雨水淋湿的缘故。他的头上冒着热气,嘴巴一张一合地喘着粗气。然而,仍然看不出他要休息的迹象。

    几次三番,人们在背后议论他:“西敬大爷这是图个啥?家里不缺吃不少穿的,一大把年纪了,整天价瞎折腾!他老人家这是中的哪门子邪?”

    西敬老汉从来就不理会人们的议论,他仍然我行我素地整天地忙碌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这种时光了,至少对岸上学的最大的娃娃从记事那天起,就看见这位老头儿将这片围墙拆了又筑,筑了又拆,一年四季,天天如此。可笑的是,几十年过去了,在这片土地上既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减少什么,依旧是从前的老样子。过去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答理;问多了,他就回答一句话:“我就认这门子!”

    就当时的情况来讲,种自留地是政策绝不允许的。因此早就有人强烈要求把这块地收归生产队了。然而这种要求一次次地提出,却又一次次地被大队否决。因为西敬老汉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女婿便是县革命委员会主任。他的女婿曾经为村里办过许多大事,至少村里每年所需的化肥都是凭借着他女婿的一纸字条购买的。

    其实,女儿女婿也不主张他这么做,并多次要求他搬到城里去住,他的答复仍是那句话:“我就认这门子!”

    这位孤僻老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啼笑皆非。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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