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_六辅公袥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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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辅公袥 (第6/7页)

天下豪杰所尊,一向允为仲裁公证之人,故立斩平堂以为天下证。今日,你们杜、辅二门,是战是和,我只能当个中间人证。辅家开出的条件就是:杀此小儿,从此两家恩仇两讫。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现在都无法参预其中。只不过和约若成,以后如有人违约,我才说得上话的。”

    杜宾客立在那里思如潮涌。他深知辅家人物的褊狭。如今,他杜家在朝,他们辅门在野,所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是明,人家是暗,如要救这小儿,一是未见得救得下来,且无论救不救得下来,都会面对此后辅家永无休无止的报怨纠缠。

    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因为他深知,这不是他自己一人之事,而是杜家老幼近百口的事。杜门自入朝廷,已去草野习气渐远。真要争斗起来,一是要累及自己满门子弟在朝中的形势,二来也实是怕自己杜姓这久安之门,再斗辅家那江湖草莽不过了。

    可……

    ——难道要舍此娇儿?

    ——可这孩子才不过五岁。

    杜宾客的眼中忽有泪下。却奴在树上遥遥看见,已觉得魂夺魄动。

    这时见到杜宾客泪下,直觉不好。

    那泪里分明是痛惜,也许兼怀有忏悔之意。

    可无论如何,却奴知道:不管怎么说,哭都暗示着一种放弃。

    只见辅胤的脸上挂起一丝笑。

    “舍此小儿,你我两门从此停战!”

    杜宾客脸色煞白,噤口不语。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长叹。

    辅胤伸手慢慢的把那孩子向那火光上送去,脸上那丝笑已慢慢变成了嘲笑:“当年秦王小子破王世充后,你父亲就已经怕了。他说,之所以归唐,是为天下之德已归,他不想为了一己之位再增帐下同袍舍生殒命之苦,不想再增江东百姓战祸流离之苦——说得堂皇!他却舍得我那雄心未灭的先父,舍得将家父的性命白白喂给李唐,以消弥什么战祸之苦!”

    “你即是他的儿子,当然有他的肝胆!今日,我就要你尝尝这舍得的‘舍’字又是什么滋味!”

    ——杜宾客只是废然长叹!

    辅胤故意缓缓地把那孩子向火上送去。

    那小儿感受到皮肤的灼热,终于不再吮指,眼望着他爹,手足上下地乱蹬起来。

    杜宾客眼睁睁地看着,身子跃跃欲动,却又挣扎不定。

    辅胤只是带笑看。似是满足于杜宾客那挣扎犹豫的神态。可终于,杜宾客吞下了一口长叹,慢慢地闭上了眼。

    辅胤似不愿这游戏的折磨就此结束,把手里的孩子猛地向下一跌,却又马上向上提起,才待发言再度挑逗,猛地听到两个声音先后道:“你父亲死,就要杀杜总管的孙儿以谢。”

    “那我们的父亲死,又该怎么跟你辅家清算?”

    杜宾客猛地睁开眼,面上喜色一露:

    “大将军、小将军家的世兄也来了?”

    却奴已看得心里怦怦直跳。他猜想肩胛不会袖手不管,可又真猜不清他的主意。他只想极力把肩胛扯进眼前的局势里来,怕他神思一逸,思绪又不知跑出去几千里外,故意低声问道:“大将军、小将军又是什么人?”

    肩胛倦倦答道:“杜伏威爱救人,当时收养的养子共有三十余人,人人都为他呵护养大,所以人人用命。这三十人中,以阚棱和王雄诞最为有名。阚棱善用两刃刀,一把刀长及一丈,草野龙蛇呼之为‘拍刀’。每临战阵,一挥就杀数人,江东无人可挡。王雄诞则膂力绝人,军中将士十万,无人可当其一推。两人俱为伏威爱将。当时‘上募军’中,呼他们二人为大将军、小将军。”

    那来的两人并未现身,只是隐身在树丛间。

    只见辅胤一愣,长叫道:“姓阚的,当年你爹即是为唐朝小儿卖命,征讨我父,害得我父亲惨死于丹杨。我未找你复仇尚可,你还敢来找我?”

    树后那人朗声笑道:“青山之战,我父与尔父裨将陈正通相遇,我父不过脱下兜鍪,问了声当年旗子弟,‘不识我邪?何敢战!’拍刀未动,陈正通麾下兵士已经逃散,这也能怪却我父?”

    说着他一咬牙:“可惜,辅公袥临死临死,还反口诬我父与其同谋,让家父落在与之不睦的李孝恭手中,冤枉蒙死!你我之间,这恩仇又怎生算?”

    辅胤猛见对方势强,也只能哼了一声道:“敌我俱死,也算扯平,就这么算!”

    却听树后另有一人声音道:“那我父亲呢?”

    这人想来是王雄诞的子弟。

    王雄诞当初在江东军中,慷慨方正,极得军心。杜伏威入唐时,以全军之权归属雄诞,曾对他说:“我走后,唐如待我尚好,即万勿举兵。”

    可惜后来辅公袥欺之以方,伪造杜伏威信件骗其军权。王雄诞发觉受骗后,为不肯从其举兵,辅公袥即遣左游仙行刺,将他缢死于府中[奇Qisuu。Com书]。此事后来令辅公袥于江东子弟中大失人心。

    辅胤没想到大、小二将军的后人也会赶来。迟疑了下,一咬牙,喝声道:“此儿我必杀之,以为亡父血食!你们姓王的姓阚的帐,杀此儿后,我也自杀以谢,何如?”

    他这么一说,只见满场噤口。

    ——孩子现在他手中,人人皆知,以辅胤的功夫,平白抢是抢他不来的。

    如果小孩儿救不得,反惹下此后绵延不绝的后患,那到底,还该不该救。

    过了良久,树后两人不由也一声轻叹。

    这一叹,让却奴一时觉得绝望已极!

    他向火光边望去,只见辅胤也面色惨淡。

    却奴低声道:“这么杀来杀去,究竟又有何益处?”

    肩胛的手抚到了他的肩上,喟然道:“确实毫无益处。可仇恨最能蒙住人的眼睛。在那刚过去的满眼杀伐与遍地烽火的年代,正是这些——所谓血性、所谓义气、所谓恩与仇,是支持人活下去的惟一支柱。可是时代变了,但有些人,会永远活在过去战乱的记忆里,他们不能接受忘却,不能改变自己生命的支柱。而人活着的信念,不以繁文缛节消耗,就要以死为祭。他们不甘于承认那过往的时代,过往的壮烈,过往的生命都已经死了。这些,都是当年烽火留下来的余韵。”

    事已决绝,辅胤再没有心情去逗弄杜宾客了。

    只见他回顾了身后辅家子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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