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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人生别 (第2/3页)

 他不理解罗卷与王子婳,他们的经历与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向往与他们的宿疾。

    为什么,幸福以后、无路可走?

    难道每个人,如罗卷、如王子婳,想在这场生中活成自己的人,最后都必然成为自己生命中的独行者?

    难道,就算…爱,就算也会有交汇,可那些、在他们生命中也只能是一错身间的美好、终究错过的怅憾?

    只听罗卷轻轻地道:“我和她,其实都很爱这场生命…所以,只怕各人就更放不下那本期望属于自己生命的壮阔。对于有些人,两个人实在太多了。我不知你现在是否能够懂得…”

    他的声音轻轻的。他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他头一次、试着用言辞对一个小兄弟解释,想解释清自己最终的选择。

    但最终、发现自己还是解释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忍不住就落寞起来。

    可他眼神中露出的神色,却似让李浅墨恍然明白过来:那里面,压抑着与渴望着的,铺排着与孤锐着的,竟是“幸福”、“失落”、“追寻”、“放弃”也不能将之束缚的渴望,在那一切神情之后,所呈现出来的,竟是…

    一片辉煌!

    李浅墨心中轰然作响:幸福以后,无路可走?

    因为幸福是个圆,自洽而内洽地独自饱和于这尘世之外。

    可对于有些人,哪怕它如此地饱和与自洽着,但相对于生命,它还是太小。他们总放不下心里的一份不甘,一种期望。

    那只不过是渴望自己生命可以恒久奔腾起来的一场渴望。

    所以选择之后,才会猛发觉:

    …幸福已不是最重要的。

    生命中已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如此,那生命才能变为最渴切与最重要的。

    李浅墨隐隐约约像明白了罗卷想说的话。

    可那种选择之后,会让人想起:

    …昨日欢宴会。

    一场欢宴罢后,新丰市那个租来的小小院落里,就完全空了。

    柘柘找来的,昨天还布置满洞房的花,今日还在。

    只是此时,它们已散布一厅。

    那是王子婳走之前,叫卜老姬和枇把收拾完整个院落后,搬出来的。

    王子婳无论来到哪里,走之时,都会让那里一尘不染。

    小园中,全看不出昨日还曾招待过三五百大野豪雄的狼藉之态。

    王子婳是笑着走的,笑得李浅墨都来不及觉得伤感。

    在她走以前,却坐在那把最舒服的椅子上,身子前倾,伸出两只手,温软地握住了李浅墨的手,笑笑地说:“别伤心…”

    “而且、谢谢你!”她谢得很诚挚。

    她似是很开心的,眼睛里都放出光亮来。

    “你劝我嫁给他还是对的。我喜欢这场嫁,也喜欢现在这个时世。别人都恼恨那场五胡乱华,都恼恨那场隋末大乱,可我不!”

    王子婳笑了:“我们太原王家,就是从那大乱里长出来的。只是他们都忘了:荥阳郑家,如不是一个郑俨,作为面首,得了北魏冯太后之宠,他们家也不可能借胡人之势发达起来。虽说那些乱局,无数生民受苦,但活下来的,就要自私一点,只管想着它的好。整个五姓都恼于开唐以后的局面,他们变得越来越君子了。可我不。如果不是这个时世,我一个女子,想玩得开怀,谅来也难。

    “所以,我甚至都不恨五姓家门的衰败。败落就让它败落好了,旧树枯了,树根上,总有肯努力的芽可以更好地生发出来。

    “所以,你也不要为我惋惜。”

    她说着轻笑了起来:“这一次,谢谢你,让我嫁得真好。

    “可谁说嫁了娶了,就要一直在一起,一直不分开?为了一刻的心许就轻易然诺一生一世?我虽是女子,可也不干。

    “你别担心我和罗卷,该重聚上总归会重聚上的。可在此之前,且让他去流狼他的流狼,我去游戏我的游戏。以前,我以未嫁之身,为时世所束,还不得不多受掣肘…

    “现下好了,我已为人妇,再无人可管,正可以四处优游玩赏。”说着,她笑了起来“而幸福…”她的目光流转,扫过她刚成过亲的这房屋户宇“只是一个个小小的片段的感受。它不是终局,只有软弱者才将其视为归宿。”

    “咱们此日一别,他日必有重逢。答应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悲伤、寂寞、快乐、消沉,都要自主,好好地玩儿,玩得开心一点。只有痛快淋漓,方得自在。而自在,比别的一切都重要得多了…”

    ——怎么,她竟说得似乎跟肩胛一样?都叫自己要好好地“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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