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柳1:夕阳芳草_第四章1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四章1 (第2/7页)

,固然有可能达到目的;但是反过来,也会恰恰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纠纷,使再好的计划也葬送掉…不过,钱谦益内心虽然烦躁,表面上却依然保持从容镇定。他对于下人的态度,甚至比往常更温和一些。今天早上起来,丫环红情失手打破了一只细瓷盅子,把刚炖好的参汤洒了一地毯。要是在平时,钱谦益难免会皱起眉毛申斥两句。可是今天,他只是淡淡地叫她收拾干净,就完了。钱谦益这种“不示人以迹”的处事涵养,自然瞒不过他的那位绝顶聪明的如夫人。只是,即使柳如是,这会儿也在暗暗着急,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而且她还不愿多问,生怕加深了钱谦益的忧虑。所以此刻,当两人在揖峰轩中摆开棋局对弈,钱谦益接连下错了数子之后,柳如是便含笑推开棋枰,说:“这天气怪困人的,我也没劲儿再下了,想去歇会儿。相公在园子里窝了两天,想必也闷得慌哩,何不到外面散散心?”

    钱谦益本来就没有心思下棋,听见柳如是这样建议,他点点头,站起来,等红情服侍他换过衣服之后,便携了一支藜杖,叫了一名小厮跟着,慢慢地走出外面去。

    钱谦益来到大门口,就站住了。他扬起脸,朝彩云里南头眺望了一阵,直到断定无论是陈在竹还是钱养先的影子,都不会很快出现之后,才失望地转过身,信步向西园行去。

    西园也是徐府的产业,跟东园隔着一截街道。徐太仆死后不久,他的儿子把西园东面的一片住宅舍做了佛寺,取名戒幢寺。寺内的住持茂林法师,是一位有道高僧。钱谦益因为常在东园落脚,也就认识了茂林,平日谈经论禅,彼此颇为投契。

    现在钱谦益想找个人解解闷,便自然想到了他。

    正是春天进香的季节,街道上,来来往往净是从四乡赶来进香的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者乘轿,或者步行,不少人还背着包袱、挑着箩担,在又窄又长的街道上挨着、挤着,那些低矮浅窄的茶馆,生意清淡的香烛店,像着了魔似的,一下子紧张忙碌起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活气。显然,尽管四乡都在闹饥荒,米价腾踊,人心惶惶,但是人们奉祀神灵之心,却丝毫不敢懈担他们宁可把裤腰带勒得更紧一点,也要设法拿出尽可能多的香烛和捐赠,再加上更虔诚的祷告和许愿,希望求得神明的垂悯,保佑自己及亲人的福禄康宁…钱谦益夹在香客当中,来到悬着“戒幢律院”横匾的山门前。

    他稍稍停留了一下,将门外那些摆卖香烛元宝、胭脂簪珥、牙尺剪刀以至经典木鱼的大小摊档浏览了一遍,发现并无看得上眼的货色之后,才慢慢地踱着方步,走进寺中。

    戒幢寺的规模不算太小,一共三进,两边还有别院。寺前的部分本是门厅,现在改成了四天王殿;寺后是藏经阁和僧舍。居中一进的大雄宝殿,是大厅改建的,顶上加了一重飞檐,殿前筑起了露台,气象颇为宏伟。不过这样一来,两侧的厢房便显得低矮局促,不大相称。以往钱谦益也曾一再向茂林住持指出这个毛病,不过茂林听了,总是合十低眉,念一声“阿弥陀佛”说:“罪过罪过,前次改建大殿,所费之资已抵百户中人之产,贫衲为此事至今不安,怎敢再生妄念!”现在,钱谦益发现两厢的景状依然如故。在殿前的空地上,分男女两边,密密麻麻地坐满了香客;露台上设着一架高脚香炉,炉上香烟袅袅,身躯瘦小而面目慈和的茂林法师身披袈裟,端坐于蒲团之上,正在向善男信女们宣讲佛法。

    钱谦益因为耳背,开始听不清茂林说什么,后来走得近了,才听出是在述说《大庄严论经》当中的《尸毗王舍身饲鹰》的故事。故事的大意是说:古时有个尸毗王,精勤苦行,一心向佛。佛祖为了考察他心志是否坚牢,乃命天神毗首羯摩化做鸽子,他自己化做老鹰。鸽子躲到尸毗王的腋下。老鹰赶来索取,尸毗王不允,宁愿割自己身上的rou来换取鸽子的性命。老鹰同意了,但要求割下的rou须同鸽子重量相等。尸毗王命人拿来一杆秤,一边放鸽子,一边割自己的rou。谁知身上的rou一一割尽,仍然未抵鸽子的重量。尸毗王最后举身上秤,表示愿意把整个身子舍献出去。

    这时大地震动,诸天唱叹,佛祖显形,微笑嘉慰。尸毗王心志愈坚,合十作偈说:我割身rou时,心不存苦乐,无嗔亦无忧,无有不喜心。

    此事若实者,身当复如故。

    速成菩提道,救于苍生苦。

    钱谦益无聊地站了片刻,估计这种讲经不会很快就完。他一心惦记着家里,只怕在他出来这会儿,陈在竹或者钱养先已经回来了,于是便悄悄转过身,打算退出去。这时候,一个长得斯文秀气的中年僧人,穿过人丛,走到了他的跟前。

    “不知檀越光临敝寺,有失远迎,望祈恕罪!”那位僧人打着问讯说。

    钱谦益“噢”了一声,连忙还礼。他认得这位僧人法名观照,是寺里的知客僧。

    “不敢,学生偶因小事来苏,下榻东园,闲着无事,前来走走。既是贵寺佛事正忙,学生就不打扰了。”

    “檀越千祈留步。敝寺住持长老吩咐,请檀越方丈奉茶,他即刻便来。”知客僧恭敬地挽留。

    钱谦益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好推托,只得点点头,由知客僧在前引导着,朝方丈室走去。

    还没走出大院,突然“哄”的一声,山门外sao动起来,一群香客神色惊惶地从四天王殿奔进了大院。接着,外面一个声音高叫:“前门、后门都把住了!休得放走一个!”

    钱谦益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院子里听讲的香客,还有露台上的茂林法师和执事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回头朝山门望去。

    一会儿,只见堆挤在四天王殿前的香客们忙不迭地向两旁闪开,五六个头戴红黑两色帽子的衙役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后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汉子。

    他头戴瓦楞帽,身穿鹦哥绿夹绸长袍,脚下三丝官履,一时倒瞧不出他是什么身份。

    圆脸汉子来到院子里,就站住了。他叉开两腿,倒背着手,阴沉地转动着小眼睛,朝在场的人们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目光停在露台上。

    “谁是本寺住持?请出来说话!”他大咧咧地说,声音尖锐刺耳。

    知客僧观照离开钱谦益,他快步走到那汉子跟前,打着问讯说:“檀越光临敝寺,不知有何赐教?”

    圆脸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