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_第二节醇醇本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二节醇醇本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 (第6/6页)

珠。蒙骜也兀自惊讶道:“噫!两碗酒便浑身发热?来,脱了大衫再干!”说罢扯下麻布长袍,抓开束发玉簪,一身粗布短衣一头灰白散发一脸殷殷红光,活脱脱一个威猛豪侠。吕不韦大是心痒,二话不说也扯去大袍散了长发,顿时英风飞扬,竟与平日的醇和持重判若两人。

    再连干三碗,两人便都是满面红光大汗淋漓一脸一身热气蒸腾。蒙骜连连惊叹,人如蒸饼竟是不醉!奇哉快哉!鸟!精身子干!便一把扯去粗布短衣赤膊打坐当厅。吕不韦身子轻快得要飘将起来,一股大力在体内升腾不息,直觉自己无坚不摧,便也一把扯去贴身短丝衣与蒙骜赤膊相对。蓦然赤膊对面,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禁同时纵声大笑——蒙骜是油汪汪汗渍渍疤痕累累,粗壮结实的身躯便如嵯峨古岩凛凛铜柱!吕不韦却是红光光白生生水淋淋,胸口惟一的钱大伤疤反倒衬得一身肌rou分外晶莹,直是一条出水红鱼!

    “昨日今日,物是人非也!”一阵大笑,蒙骜眼中骤然溢出了guntang的泪水。

    “赤膊吃酒,老将军还有过一回?”吕不韦兴味盎然。

    “生死酒,老夫岂敢忘也!”蒙骜喟然一叹“那是长平血战的生死关头,我军与赵军在上当相持三年未决胜负。赵军以赵括换廉颇为将,对我军转取攻势,要一战灭秦主力大军。武安君秘密赶赴军前统帅大决,也要一战摧毁赵国主力大军。当此之时,两军浴血大战势不可免。便在部署就绪之后,武安君下了一道异乎寻常的军令:各营一夜痛饮,将士各留家书,从此不灭赵军不许饮酒!此令一下,上党的沟沟峁峁都沸腾了起来!谁都知道,这是大战前的生死酒,是老秦人的安魂酒…各个营寨都悉数搬出了藏酒,燃起篝火开怀痛饮!夜半时分,人人都打赤膊精身子举着粗陶碗搂着抱着唱着那支军歌,代写家书的军吏挨个问将士们最后的心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理睬,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漫山遍野只有笑声歌声吼叫声…刁斗打到四更,武安君派出的中军司马分路奔赴各营收集家书,各营交上来却都是一面面‘秦’字军旗,旗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指印。那一夜,老夫生平第一次精身子,生平第一次喝下了整整两坛烈酒,吼唱得喉咙都哑了…”

    “不吼不唱不过劲,该当如此。”

    “你可知道秦军的‘无衣’歌?”

    “知道。”

    “来!一起唱他一回!”说罢,蒙骜cao起扎在烤胡羊身上的那支青铜短剑拍打着大案便唱了起来,沙哑激越的嗓音直荡开去:“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长歌方落,吕不韦感慨万端:“重弦急管,慷慨悲歌,秦风也!”

    “噫!你如何没唱?”蒙骜甩着汗水气喘吁吁。

    “素闻同唱此歌皆兄弟。我,只怕当不得也!”

    “岂有此理!”蒙骜赳赳拍案“精身子相对,蒙骜当不得你老哥哥么?”

    “好!”蓦然之间吕不韦大是感奋,慨然拍案一拱手“老哥哥!且听兄弟唱他一回!”抡起案上铜柄汤勺敲打着长案便放声唱了起来,一时荡气回肠,竟是比蒙骜还多了几分浑厚与悠长…两句方过,厅外突然秦筝之声大做,叮咚轰鸣其势如风掠万木秋色萧萧,竟将这壮士同心的慷慨豪迈烘托得分外悲壮苍凉。吕不韦精神大振,一口气唱罢歌声尚在回荡便对着蒙骜肃然一拱:“老哥哥府下高人何在?敢请当面赐教!”

    家老却匆匆进来做礼:“禀报先生:小公子只说感念先生情怀,故而伴筝,容日后讨教。便去了。”吕不韦惊愕万分:“如何如何?弹筝者是小蒙恬?老哥哥,当真么!”蒙骜却皱起了一双雪白的长眉连连摇手:“莫提这小子,天生便是个兵痴加乐痴!三岁cao筝,去岁又将秦筝加了两弦,变成了十弦,叮咚轰鸣聒噪得人坐卧不宁。改便改矣,老夫又不是乐正,也懒得cao那闲心去管他。只是这小子但弹秦筝便莫名透出三分悲伤,听得老夫揪心也!谚云,乐由心生。小小孩童出悲音,你说这这这…”“关心则乱,老哥哥又做忧天者矣!”吕不韦哈哈大笑“回头我找小公子,给他引见一个秦筝大家,陶陶他性子,保他亦师亦友亦知音!”

    “好!老兄弟给劲!来,再干!”

    “干便干!来,为那支‘无衣’!”

    一碗饮干,蒙骜一抹汗水突然颇是神秘地一笑:“老兄弟,若是你做了开府丞相,这秦国的力道该往何处使?”

    “老哥哥笑谈,然兄弟也不妨直说。”吕不韦边吞咽着拆骨羊rou边用汗巾擦着手“自孝公以来,秦国已历四代五君,终昭襄王之世强势已成。然目下秦国正在低谷,对山东取守势已经十年。其中根由,不在国力,而在朝局。朝局者何?雄主也,强臣也,名将也!三者缺一,朝局无以整肃,国力不能凝聚。孝公有商君车英,惠王有张仪司马错,昭襄王有太后魏冄白起!然目下两代新君朝局如何?将强而相弱,军整肃而政紊乱。恕老兄弟直言,幸亏天意止兵,若是大军已经东出,只怕秦国隐患多多也!”

    “都对!只是还没说正题。”

    “正题原本明了:一整国政,二振军威,只往这两处着力便是正道。一整国政,便是廓清朝局凝聚国力,为大军造就坚实根基,确保秦军纵然战败几次,亦可立即恢复元气。若无此等根基保障,大军东出便经不起长年折腾!”

    “也对,武安君举兵之道也!其二如何?”

    “二振军威,便是要一举打掉山东六国十余年的锁秦之势,也给期间背秦的小诸侯一番颜色,重新确立君临天下之强势!至于如何打,老哥哥比我明白。”

    “好!”蒙骜拊掌大笑“有此正道,老兄弟便是开府领国丞相也!”

    “早了早了,老哥哥慎言!”吕不韦连连摆手。

    “老兄弟差矣!”蒙骜拍案喟然一叹“国无良相,纲不举目不张。老哥哥纵然一介武夫,也掂量出了昭襄王给蔡泽的那个封号,纲成君,纲成君哪!可这个蔡泽担纲了么?张个老鸭嗓到处呷呷,呷呷出个甚名堂?但为国家计,便得有公心!老哥哥也知道纲成君好人一个,可…不说了不说了,来!再干!今日醉了老哥哥背你!”

    “干!不定谁揹谁也!”吕不韦呵呵笑得一脸灿烂,刚刚举起陶碗便软软伏案鼾声大做。

    蒙骜看得哈哈大笑,呀呀呀!可惜一碗百年兰陵酒也!连忙凑过来接流下大案的酒汁,接得些许酒碗方举到嘴边,便兀自喃喃两声倒在了吕不韦身上…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