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4:阳谋舂秋_第六节岌岌故土悠悠我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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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岌岌故土悠悠我思 (第3/9页)

一指河面:“冰冻不匀,薄厚无定。先生若有急事,俺便领你过冰。”吕不韦道:“不是我想走冰,是我有一车三马两人,不知你船能否载得?”船家摇摇头道:“俺船载不得车马。客官若要船渡,俺便唤一只大船过来。”吕不韦点头笑道:“那便多谢了。”话刚落点,黝黑船家便举起手中一面黑色角旗在空中左右摆动了几下。雪舞之中,便见南面码头一面黑旗也是遥遥摆动。

    片刻之间,便有一只大船悠然泊来,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站在船头:“舟柳子,可是你要船?”黝黑船家一拱手道:“卫老伯,是这位客官车马渡河。你家大船可破冰,俺这小船不中。”老人摇头道:“风大雪大,老夫舵功不如你,若要渡客,只怕要你掌舵了。”黝黑汉子慨然笑道:“何消说得,中!老泊只督水手号子便了。”说罢一个纵身,竟从两丈开外的小船飞到了大船船头,引得吕不韦身后的执事便是一声喝彩,却又连忙惶恐禁声。

    车马上船,吕不韦不进船舱,却与老人一起站在船头,刚要说话,却闻船尾黝黑汉子一声低喝:“起船!”便见船底八支长桨哗地一声整齐入水,船头老人便是一声悠长低缓的呼唤:“风雪渡哟——缓起手哟——”八支长桨便随着悠长的节拍划动起来,大客船便喀啦啦冲破半尺厚的冰层对着东南方驶去。眼看到得中流,冰层渐渐变薄,船行也舒缓了许多。

    正在此时,却见蒙蒙风雪之中,一座冰山影影绰绰从上游正横对船腰漂来!吕不韦眼力颇好,又久行舟船,顿时便是一身冷汗,刚要喊给老船家,便听船尾一声炸雷也似的大吼:“深水快桨!起——”船头老人也骤然紧声疾呼:“河水洋洋!北流活活!冰山横波!白马助我!”节律一字一顿,却恰恰便是长大木桨最快入水出水的速度,苍迈铿锵竟如长戈击盾般壮人胆魄。三轮呼号之后,便见硕大的冰山恰恰擦着船尾丈许之遥漂了过去,底舱便是一声欢呼:“白马助我!万岁——”

    一个时辰后,大船终于在对岸停泊了。

    水手的号子声刚刚平息,吕不韦便向老人深深一躬,转身向执事低声吩咐几句,执事便从车中捧出来三个精致的棕色小皮袋。吕不韦慨然拱手道:“卫老伯,诸位风雪破冰,冒死渡河,些许船资便请收了。”老人一个躬身笑呵呵道:“如此多谢客官了。”转身便是高声一呼“舟柳子,水头儿,客官船资,上来领了!”便听底舱一声整齐呼喝:“谢了——”呼声落点,便见一个精瘦的赤膊后生架着黝黑汉子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老人脸色顿时一变:“舟柳子,腿伤了?”黝黑汉子摇摇头:“嘿嘿,不成想狗日的冰山吃水忒深。不打紧,三五日便好。”

    吕不韦熟悉船上生涯,一听便知是这舟柳子见双手把舵不稳,便将双脚蹬住了船身凸起的档木,将整个身体做了一个伸直的支架死死撑住大舵,才得与冰山擦肩而过,此中险急,寻常人却是不得而知。吕不韦心下一动,便从车中捧出了一个红木方匣:“柳子,这匣伤药颇有功效,你便收了。”

    “谢过先生!有伤药,俺的船资便免了。”黝黑汉子却是豪爽。

    “不!”吕不韦一摇手“足下掌舵负伤,乘客自当尽心,与船资无关。”

    “不中!”黝黑汉子也是一摇手“渡河掌舵,船家生计,死伤都与乘客无关。伤药船资,俺只能收得一样,白马津规矩破不得!”

    “好说好说。”老人走过来指着红木药匣“这药只怕两份船资也买不来,舟柳子便叨光客官了。船资嘛,老朽那一份与舟柳子对分便是。”说着便从执事手中拿过一只小皮袋,刚一拎手便是一愣,又拿过另外两只皮袋一掂,只听呛啷一阵,便大摇其头“客官却是差也!一渡船资只在五七十钱之间,客官三十个饼金,我等若收,便是欺客!”

    “老伯言重也。”吕不韦一拱手笑道“晚辈也是商旅道人。这冬日渡河原本五七十钱,然风雪非常,冰山突兀,险情大增,何能依常价计之。再说,冬日船少,物以稀贵,纵超得几钱,也只算得找头而已。老伯休得再说了。”

    此时,水手们也上得船来收拾船面诸般物事,见船家与客官高声,便好奇地围了过来,听得几句,竟都愣怔沉默了。老人便举起三只皮袋呛啷一摇:“你等只说,三十个饼金收也不收?”水手们异口同声一喊:“欺客无道!不收!”老人回头呵呵笑道:“客官且看,老朽纵是收了,也分不出去,若是独领,岂非伤天害理?”吕不韦寻思若是再坚执下去,船工们便会以为客官小觑他们,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身向执事一招手:“钱。”

    执事快步到车中取来一只稍大的皮袋,向老人一拱手道:“启禀老伯:这是三十枚临淄刀,委实太少,再加十个饼金方为妥当,望老伯收了便是。”老人笑道:“临淄刀值钱了。也好,只取一个饼金,算舟柳子赏金。”说罢接过钱袋又拿出一个饼金,将三个小皮袋递回给了执事,便向吕不韦一个深躬,转身高声道:“船资清偿,恭送客官登岸——”

    “客官登岸,平安大吉——”水手们整齐地一声呼喝。

    风雪止息,红红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爬出了半片额头。车马上岸,吕不韦伫立岸边良久,一直看着那只空荡荡的大船悠悠回航。执事笑道:“莫道先生上心,此等船家原是少见。”吕不韦不禁一声叹息:“厚德持身,莫如卫人也!何天道无常,邦国沦落如斯!”

    缁车辚辚上路,翻过一道白雪皑皑的山梁,濮阳城便遥遥在望了。

    濮阳是一座古老的城堡。三皇五帝时,这里便是颛顼帝的城邑。颛顼帝归天,这座城堡便得名帝丘。殷商时期,帝丘与国都朝歌隔河相望,一道濮水滔滔流过城北,桑林茂密土地肥沃,文采风华盛极一时,男女风习奔放热烈。殷商老民多商旅,常于远足商旅之前与意中女子幽会桑林,踏青放歌昼夜欢娱,一时蔚为独有风尚,被天下呼为“桑间濮上”将男女幽会也直呼为“桑濮”《礼记·乐记》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实在说,这只是殷商灭亡后王道之士的正统抨击,与这座老城堡子民的愉快感受是毫不搭调的。殷商灭亡后,商人遗民不甘周室王道的僵硬礼制,便要重新恢复那自由奔放的日月,于是便有了大规模的叛乱。后来,叛乱被周公剿灭,全部殷商本土遗民便被分做了两大块。一块为“殷商七族”被限定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故都朝歌居住,国号为“卫”国君却是周武王的弟弟康叔,都城依然在朝歌。另一大块是殷商王族后裔,被专门封做了宋国,以殷商王族做国君。这便是殷商两分。周公的分治谋略是高明的:真正具有叛乱实力的殷商老民,做了周室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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