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拍案惊奇_卷十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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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三 (第4/4页)

冤的才好。若使枉问,生者抱屈,那死的也仇不曾雪,终是生死皆恨了。这事我亲审,且暂寄监。”

    他亲自沐浴焚香,到城隍庙去烧香,又投一疏,道:“璞以上命,秉宪一省;神以圣恩,血食一方。理冤雪屈,途有隔于幽明,心无分于显晦。倘使柏氏负冤,简胜抱枉,因璞之罪,亦神之羞。唯示响迩,以昭诬枉。”石廉使烧了投词。

    晚间坐在公堂,梦见一个“麥”字。醒来道:“字有两个‘人’字,想是两个人杀的。”反复解不出,心生一计,调审这起事。

    人说石廉使亲提这起,都来看。不知他一捱直到二鼓才坐,等不得的人都散了。石廉使又逐个个问。简胜道:“是冤枉,实是在丈人家吃酒,并不曾杀妻。”

    又叫发财,恐吓他,都一样话。只见石廉使叫两个皂隶上前,秘密吩咐道:“看外边有什人来。”

    皂隶赶出去见一个小厮,一把捉了。便去带进,石廉使问他:“你什事?在此窥伺。”小厮惊得半日做不得声。

    停一会,道:“徐家。”

    石廉使问道:“家主叫什?”

    小厮道:“徐铭。”

    石廉使把笔在纸上写。是“双立人”,一个“夕”字。有些疑心,道:“你家主与哪一个是亲友?”

    小厮道:“是柏老爹外甥。”

    石廉使想道:“莫非原与柏茂女有jianian,怪他嫁杀的?”

    叫放去这起犯人,另日审。外边都哄然笑道:“好个石老爷,也不曾断得什事。”

    过了一日,又叫两个皂隶:“你密访徐铭的紧邻,与我悄地拿来。”两个果然做打听亲事的,到徐家门前去。

    问他左邻卖鞋的谢东山,折巾的一个高东坡,又哄他出门道:“石老爷请你。”两个死挣,皂隶如何肯放?

    到司,石廉使悄悄叫谢东山道:“徐铭三月十一的事,你知道么?”

    谢东山道:“小的不知。”

    石廉使道:“他那日曾做什事?”

    道:“没什事。”

    石廉道:“想来!”

    想了一会,道:“三月他家曾死了一个奶子。”

    石廉使道:“谁人殡殓,扛抬?”

    道:“仵作卢麟。”石廉使即吩咐登时叫仵作卢麟,即刻赴司,候检柏氏身尸。差人飞去叫来。

    石廉使叫卢麟;“你与徐铭家抬奶子身尸在何处?”

    道:“在那城外义冢地上。”

    石廉使道:“是你入的殓么?”

    道:“不是小人,小人只扛。”

    石廉使道:“有些古怪么?”

    卢麟道:“轻些。”石廉使就打轿。带了仵作到义冢地上,叫仵作寻认。寻认了一会,认出来。

    石廉使道:“仍旧轻的么?”

    忤作道:“是轻的。”

    石廉使道:“且掀开来。”只见里边骨碌碌滚着一个人头。

    石廉使便叫人速将徐铭拿来。一面叫柏茂认领尸棺。柏茂夫妻望着棺材哭,简胜也来哭。谁知天理昭昭,奶子阴灵不散,便这头端然如故。柏茂夫妻两个哭了半日,揩着眼看时,道:“这不是我女儿头。”

    石廉使道:“这又奇怪了,莫不差开了棺?”

    叫仵作,仵作道:“小人认得极清的。”

    石廉使道:“只待徐铭到便知道了。”

    两个差人去时,他正把爱姐藏在书房里,笑那简胜无辜受苦:“连妳爹还在哭…”

    听得小厮道“石爷来拿”,他道一定为小厮去看的缘故,说:“我打点也无实迹。”

    爱姐道:“莫不有些脚蹋?”

    徐铭笑道:“我这机谋,鬼神莫测。从哪边想得来?”就挺身去见。

    不期这两个差人不带到按察司,竟带到义冢地。柏茂、简胜一齐都在,一口材掀开。见了,吃上一惊,道:“有这等事?”

    带到,石廉使道:“你这奴才!你好好将这两条人命一一招来。”

    徐铭道:“小的家里三月间原死一个奶子,是时病死的。完完全全一个人,怎只得头?这是别人家的。”

    卢麟道:“这是你家抬来的三[扌甹]松板材。我那日叫你记认,见你说‘不消’,我怕他家有亲人来不便,我在材上写个‘王靓娘’。风吹雨打,字迹还在。”石廉使叫带回衙门。

    一到,叫把徐铭夹起来。夹了半个时辰,只得招是”因jianian不从,含怒杀死“。石廉使道:“她身子在哪里?”

    徐铭道:“原叫家人徐豹埋藏。徐豹因常见王靓娘在眼前,惊悸成病身死,不知所在。”

    石廉使道:“好胡说!若埋都埋了,怎分作两边?这简胜家身子定是了。再夹起来!要招出柏氏在哪里,不然两个人命都在你身上。”

    夹得晕去,只得把前情招出,道:“原与柏氏通jianian,要娶为妾。因柏茂不肯,许嫁简胜,怕露出jianian情,乘她嫁时,假称探望,着奶子王靓娘前往,随令已故义男徐豹,将靓娘杀死,把柏氏衣衫着上,竟领柏氏回家。因恐面庞不对,故将头带回。又恐王氏家中人来探望,将头殓葬,以图遮饰。柏氏现在后园书房内。”

    石廉使一发叫人拘了来。问时,供出与徐铭话无异。石廉使便捉笔判:

    徐铭jianian神鬼蜮,惨毒虺蛇。镜台未下,遽登柏氏之床;借箸偏奇,巧作不韦之计。纪信诳楚,而无罪见杀;冯亭嫁祸,而无辜受冤。律虽以雇工从宽,法当以故杀从重。仍于名下追银四十两,给还简胜财礼。柏茂怠于防御,蓝氏敢于卖jianian,均宜拟杖。柏氏虽非预谋杀人,而背夫在逃,罪宜罚赎官卖。徐豹据称已死,姑不深求,余发放宁家。

    判毕,将徐铭重责四十板。道:“柏氏,当日人在妳家杀,妳不行阻滞,本该问妳从谋才是。但妳是女流,不知法度,罪都坐在徐铭身上。但未嫁与人通jianian,既嫁背夫逃走,其情可恶!”打了廿五。“柏茂!本该打你主家不正,还可原你个不知情,已问罪,姑免打。”蓝氏纵女与徐铭通jianian,酿成祸端,打了十五。徐豹取两邻结状:“委于五月十九身死。”姑不究。卢麟扛尸原不知情,邻里邴魁等该问他一个“不行觉察,不行救护”,但拖累日久,也不深罪。还恐内中有未尽隐情,批临江府详察,却已是石廉使问得明白了。知府只就石廉使审单敷演成招,自送文书极赞道:“大人神明,幽隐尽烛。知府不能。”赞一辞,称颂一番罢了。

    后来徐铭解司、解院,都道他罪不至死,其情可恶,都重责。解几处,死了。江西一省都仰石廉使如神明,称他做“断鬼石”若他当日也只凭着下司,因人成事,不为他用心研求,王靓娘的死冤不得雪,简胜活活为人偿命,生冤不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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