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拍案惊奇_卷五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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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 (第3/6页)

屋两三间,半瓦半茅;矮矮土墙四五尺,不泥不粉。两扇柴门扃落日,一声村犬吠黄昏。

    两个正待望门借宿,只见“呀”一声门响,里面走出一个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把瓦壶儿,待要村中沽酒的。高秀才不免上前相唤一声道:“老人家拜揖!小人兄弟是山东人。因北兵来,有几间破屋儿都被烧毁,家都被掳掠去了,只剩得个兄弟,要往南京去投亲。天晚,求在这厢胡乱借宿一宵。”

    只见那个老人道:“可怜,是个异乡逃难的人。只是南京又打破了,怕没找你亲戚处哩!”

    高秀才道:“正是。只是家已破了,回不得了。且方便寻个所在,寄下这兄弟,自己单身去看一看再处。”

    老人道:“家下无人。只有一个儿子佥去从军,在峨眉山大战死了。如今只一个老妻,一个小女儿,做不出好饭来吃。若要借宿,谁顶着房儿走?便在里面宿一宵。”

    两个到了里边。坐了半响,只见那老儿回来,就暖了那瓶酒,拿了两碟腌葱、腌萝卜放在桌上,也就来同坐了。两边闲说,各道了姓名。这老子姓金,名贤。

    高秀才道:“且喜小人也姓金,叫做金宁。这见弟叫做金安。你老人家年纪高大,既没了令郎,也过房一个伏侍你老景才是。”

    老人道:“谁似得亲生的来!”

    高秀才道:“便雇也雇一个儿。”

    老人道:“那得闲饯!”说罢,看铁公子道:“好一个小官儿!甚是娇嫩,怎吃得这风霜?”

    高秀才道:“正是,也无可奈何,还不曾丢书本哩!”

    老人道:“也读书?适才听得客官说要寄下他,往南京看个消息。真么?”

    高秀才道:“是真的。”

    老人道:“寒家虽有两亩田,都雇客作耕种。只要时常送送饭儿,家中关闭门户。客官不若留下他在舍下,替就老夫这些用儿。便在这里吃些家常粥饭,待客官回来再处,何如?只出不起雇工钱。”

    高秀才道:“谁要老人家钱?便就在这里伏侍老人家终身罢。”只见老人家又拿些晚粥出来,吃了,送他一间小房歇下。

    高秀才对铁公子道:“兄弟,幸得你有安身之处了。此去令尊如有不幸,我务必收他骸骨,还打听令祖父母、令兄、令姊消息来复你。时日难定,你可放心在此。不可做出公子态度,又不可说出你的根因惹祸。”一个说,一个哭,过了一夜。

    次早高秀才起来,只见那老人道:“你两个商计好了么?”

    高秀才道:“只是累你老人家。”便叫铁公子出来,请mama相见,拜了。道:“这小子还未大知人事,要老奶奶教道他。”

    老mama道:“咱没个儿,便做儿看待。客官放心。”高秀才又吃了早饭,做谢起身,又吩咐了铁公子才去。正是:

    已嗟骨rou如萍梗,又向天涯话别离。

    高秀才别了铁公子,星夜进京。

    此时铁尚书已是先到。向北立不跪,成祖责问他在济南用计图害,几至杀身。

    铁尚书道:“若使当日计成,何有今日?甚恨天不祚耳!”要他一见面,不肯,先割了鼻,大骂不止。成祖着剐在都市。父亲仲名,安置海南;子福童戍金齿;二女发教坊司。正是:

    名义千钧重,身家一羽轻。

    红颜嗟薄命,白发泣孤征。

    高秀才闻此消息,径来收他骸骨,不料被地方拿了。五城奏闻。成祖问:“你什人?敢来收葬罪人骸骨。”

    高秀才道:“贤宁济阳学生员,曾蒙铁铉赏拔。今闻其死,念有一日之知,窃谓陛下自诛罪人,臣自葬知己,不谓地方遽行擒捉。”

    成祖道:“你不是做《周公辅成王论》的济阳学生员高贤宁么?”

    高秀才应道:“是。”

    成祖道:“好个大胆秀才!你是书生,不是用事官员,与jianian党不同。作论是讽我息兵,有爱国恤民的意思,可授给事中。”

    高秀才道:“贤宁自被擒受惊,得患怔仲,不堪任职。”

    成祖道:“不妨,你且调理好了任职。”

    出朝,有个朋友姓纪名纲,见任锦衣指挥,见他拿在朝中时,为他吃了一惊。见圣上与官不受,特来见他,说:“上意不可测。不从,恐致招祸。”

    高秀才道:“君以军旅发身,我是个书生,已曾食廪,于义不可。君念友谊,可为我周旋。”

    他又去送别铁轶尚书父母、儿子。人晓得成祖前日不难为他,也不来管。

    又过了几时,圣上问起,得纪指挥说:“果病怔忡。”圣上就不强他。他也不复学,往来山阳、南京,看他姊妹消息,不题。

    话说铁小姐,奉圣旨发落教坊,此时大使出了收管,发与乐户崔仁。取了领状,领到家中。那龟婆见了,真好一对女子,正是:

    蓬岛分来连理枝,妖红媚白压当时。

    愁低湘水暮山碧,泪界梨花早露垂。

    幽梦不随巫峡雨,贞心直傲柏松姿。

    闲来屈指谁能似?二女含颦在九嶷。

    那虔婆满心欢喜道:“好造化!从天掉下这一对美人来,我家一生一世吃不了。”叫丫鬟收拾下一所房子。却是三间小厅,两壁厢做了她姊妹卧房,中间做了客座。房里摆着锦衾绣帐、名画古炉、琵琶弦管。天井内摆列些盆鱼异草、修竹奇花,先好待她一待,后边要她输心依她。

    只见她两姐妹一到房中,小小姐见了,道:“jiejie,这岂是我妳安身之地?”

    大小姐道:“meimei,自古道:‘慷慨杀身易,从容就死难。’发我教坊,正要辱我们祖、父。我偏在秽污之地,竟不受辱,教他君命也不奈何我。却不反与祖、父争气。”两个便将艳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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