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世言_第四十回陈御史错认仙姑张真人立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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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回陈御史错认仙姑张真人立辨 (第3/3页)

。”陈骝山欢喜,辞了圣姑,厚酬主人,上路。

    白发朱颜女,等闲一语指平川,从今顿作看花想,春日天街快着鞭。

    一路进京,投文应试。到揭晓这日,报人来报,果是一百八十二名,骝山好不称奇;到殿试,又是三甲一百一名。在礼部观政了三个月叙选,却得湖广武昌府江夏县知县。过后自去送圣姑的礼。相见,问向后荣枯。圣姑道:“先生好去做官,四年之后又与先生相见,当行取作御史,在福建道。若差出时千万来见我。我有事相烦你。”骝山便应了,相辞到家祭祖,择日上任。

    一到任,倒也是个老在行,厚礼奉承上司,体面去结交乡宦,小惠去待秀才,假清去御百姓。每遇上司生日,节礼,毕竟整齐去送。凡有批发一纸,毕竟三四个罪选上十余两银子,乡官来讲分上,心里不听,却做口头人情,道这事该问甚罪?该打多少?某爷讲改甚罪,饶打多少?端只依律问拟。那乡官落得撮银子,秀才最难结,一有不合,造谣言,投揭帖,最可恨他时偿有月考、季考,厚去供给,婚丧有助,来说料不敢来说大事,若小事委是切己,竟听他:不切己的,也还他一个体面。百姓来告状,愿和的竟自与和,看是小事,出作不起的,三、五石谷也污名头,竟立案免供。其余事小的,打几下逐出,免供,人人都道清廉,不要钱。不知拿着大事是个富家,率性诈他千百,这叫“削高堆”人也不觉得。二三衙日逐收他的礼,每一告状日期,也批发几张相验、踏勘,也时常差委,闲时也与他吃酒,上司前又肯为他遮蔽,衙门中吏书门皂,但不许他生事诈钱,坏法作弊。他身在县中服役,也使他得骗两分书写钱、差使钱。至于钱粮没有拖欠词讼,没有未完,精明与浑厚并行,自上而下,那一个不称扬赞诵?巡抚荐举是首荐,巡按御史也是首荐。四年半,适值朝觐历俸已合了格,竟留部考选。这也是部议定的,卷子未曾交完,某人科,某人道,某人吏部,少不得也有一个同知之类。他却考了个试御史,在福建道。先一差巡视西城,二差是巡视十库。差完,部院考察毕,复题他巡按江西。命下出京,记得圣姑曾有言,要他出差时相见,便顺路来见圣姑,送些京绢、息香之类。那圣姑越齐整:肌同白雪雪争白,发映红颜颜更红,疑是西池老王母,乘风飞落白云中。

    相见之时,那圣姑抓耳挠腮,十分欢喜道:“陈大人,我当日预知你有这一差,约你相会,大意大人能不失信。”一个出差的御史,那有个不奉承的,钦仰楼大开筵席,自己不敢陪,是圣姑奉陪。圣姑道:“大人巡按江西,龙虎山、张天师也是你辖下,你说也没个不依。尝见如今这千念佛的老妇人,他衣服上都去讨一颗三宝印,我想这些不过是和尚胡说的,当得甚么?闻道天师府里有一颗玉印,他这个说是个至宝,搭在衣服上须是不同。我年老常多惊恐,要得他这颗印镇压,只是大人去说他不敢不依,怕是大人忘了。”陈御史道:“既蒙见托,自必印来。”圣姑道:“大人千万要他玉印,若寻常符录上边的也没帐。”陈代巡道:“我闻得。大凡差在江西的,张真人都把符录作人事。我如今待行事毕,亲往拜他,着他用印便了。”圣姑道:“若得大人如此用心,我不胜感激。”自去取出一个白绫手帕来:莹然雪色映朝暾,机抒应教出帝孙。

    组凤翩翩疑欲舞,缀花灼灼似将翻。

    好个手帕,双手递与陈御史道:“只在这帕上求他一粒印。”陈御史将来收了。辞别到家,择日赴任。来到江西,巡历这南昌、饶州、广信、南康、九江、建昌、袁州、赣州、临江、瑞州、抚州等府。每府都去考察官吏,审录狱囚,观风生员,看城阅躁,捉拿土豪,旌表节孝,然后拜在府乡官,来到广信府,也循例做了这事。拜谒时因见张真人名帖,想起圣姑所托之事,道:“我几忘了。先发了帖子到张真人府去,道代巡来拜。”然后自己在衙取了这白绫手帕来,问张真人乞印。人役迳往龙虎山发道,只见一路来:山宿晓烟青,飞泉破翠屏。

    野禽来逸调,林萼散余馨。

    已觉尘襟涤,还令俗梦醒。

    丹丘在人世,到此俗忘形。

    来至上清宫,这些提点都出来迎接,张真人也冠带奉迎。这张真人虽系是个膏梁子弟,却有家传符录,素习法术。望见陈御史,便道:“不敢唐突,老大人何以妖气甚浓?”陈御史却也愕然,坐定献了茶,叙些寒温。陈御史道:“学生此来专意请教,一来更有所求,老母年垂八十,寝睡不宁,赏恐邪魔为崇,闻真人有玉印,可以伏魔,乞见惠一粒,这不特老母感德。”因在袖子里拿出白绫汗巾送与真人,道:“此上乞与一印。”真人接了反复一看,笑道:“适才所云妖气,正在此上,此岂是令堂老夫人之物。”陈御史见他识货,也不敢回言。真人道:“此帕老大人视之似一个帕,实乃千年老白猴之皮变成,以愚大人,并愚学生的。此猴历世已久,神通已大,然终是一个妖物。若得了下官一印,即出入天门,无人敢拘止了。这猴造恶已久,设谋更深,不可不治。”陈御史道:“真人既知其诈,不与印便是,何必治之?”真人略有些叱咤之声,只见空中已闪一天神:头戴束发冠,金光耀日;身穿绣罗袍,彩色飘霞。威风凛凛似哪吒,怪物见时惊怕。

    天师道:“河间有一妖猿为祟,汝往擒之。”天神喏喏连声而去。此时白猿还作个老妇在钦家谭休说咎,不提防天神半风半雾迳赶人来,一把抓住,不及舒展。这一会倒叫陈御史不安,道此帕出一老妇人,他在河间也未尝为害,不意真人以此督过。须臾,早听得一声响亮,半空中坠下一个物件来:两眼辉辉喷火光,一身雪色起寒芒。

    看来不是人间物,疑是遐方贡白狼。

    睁着两眼道:“骝山害我!”又道:“骝山救我!”望着天师只是叩头,说:“小畜自刘伯温军师释放,便已改过自新,并不敢再行作恶,求天师饶命。”陈御史也立起身为他讨饶道:“若真人今日杀他,是他就学生求福,反因学生得祸了。”真人道:“人禽路殊,此怪以猴而混于人中,恣言休咎,漏泄天机。今复欲漏下官之印,其意叵测,就是今日下官欲为大人赦之,他前日乞命于刘伯温时,已有誓在先,天不肯赦了。”言尚未已,忽听一声霹雳,起自天半。屋宇都震,白猴头颅粉碎,已死于阶下:山鬼技有限,狼敢肆炫惑。

    唯余不死魂,空林哭。

    细看绫帕,果是一白猴皮。陈御史命从人葬此猴。后至河间钦仰楼来见,问及,道:“一日旋风忽起,卷入室中,已不见圣姑,想是仙去了。”问他日期,正是拜天师这日。就此见张真人的道法世传,果能摄伏妖邪。这妖邪不揣自己力量,妄行希冀,适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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