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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婚的苦恼 (第1/3页)

    离婚的苦恼

    离婚的苦恼

    ——许露丝的故事

    我一直对妈,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她说的什么我都相信,即使我一点都不理解她讲的意思。记得小时候,一次她跟我说,天要下雨了,因为那些亡灵一直在我们窗外游荡“呜——呜”地叫着要想进来。她说门到半夜,锁会自己脱落,所以我们非得检查两遍。她还说什么,鬼在镜子里是映不出的,但鬼却能从镜子里看见我,哪怕我不在房里。

    她讲话的口气是那样的肯定,由不得我不相信。

    她说如果我听她的话,那长大后也会像她这样,凡事都能作出正确的判断。而如果我不听话,那就会耳朵太软,太容易听别人支配了。

    三十年以后,妈还是试图要我做个听话的孩子。就在特德提出离婚的一个月以后,我与妈,在教堂里遇见了。那是在玛丽的葬礼上,玛丽是个九十二岁的不可思议的中国老太太,她几乎是中国浸礼会每一个孩子的教母。

    “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当我在妈身边坐下时,妈心疼地对我说“你该多吃一点。”

    “我身体很好,”我作了个表示身体很壮实的微笑“或许,那是因为我的衣服绷得太紧的缘故,所以看着显得瘦了。”

    “多吃点。”她竭力对我说,并扬扬手中一本线装书,上面用毛笔写着《张玛丽中国菜烹任法》。这书是在教堂大门口,为难民基金会筹款而出售的,每本只售伍元钱。

    火风琴声息止了,牧师清了清喉咙,开始讲道了。他属野路子牧师,还是个小伙子,姓温,从前常和我哥卢克一起偷过垒球卡片,后来亏得还是这位中国玛丽,温便进了神学院,而卢克则因为盗卖汽车音响而进了州政府监狱。

    温正在上面沉痛地说:“…此时此刻,她的嗓音依旧在我耳边回荡,她说:上帝令我走上正道的,因此假如我让地狱之火烧尽,那将是一种耻辱…”

    妈则在下面轻声嘟哝了一句:“可她早已经火化成灰烬了。”一边朝着圣坛上,嵌在镜框里的中国玛丽的照片点点头。我忙将手指按在嘴唇上“嘘”一声,就像图书馆管理员通常做的那样,可她并不理会,依旧唠唠叨叨的。

    “喏,看见了吗,那一束花就是我们买的。”她指指一大束黄菊花和红玫瑰。

    “要叁拾肆元呢。那是假的,一直可以放下去。你那份我已先帮你垫出了,詹尼斯和马修已把钱还我了。你有钱吗?”

    “有,特德开给我一张支票。”

    这时,温牧师要求大家低头祷告,妈总算在这最后时刻安静下来了,一边用面巾纸擦着鼻子,这时,温牧师正在动情地说:“呵,我看见她了,以她的娴熟的中国烹饪与和蔼的为人,吸引着众多的天使。”

    然后全体起立,唱赞美诗第三百三十五首。那是中国玛丽最心爱的:“你能成为一个天使,每天在大地上…”

    但我妈却没有跟着唱,她只是盯着我问:“为什么他要送你一张支票?”我自顾唱着赞美诗:“阳光四射,此生充满快慰…”

    妈便自己回答了自己,极冷酷地:“他和别人在合伙捣鬼骗你吧?”

    欺骗?捣鬼?特德?她所选择的字眼,让我发笑,还有,她的思维方式。向来沉静、文静,已开始谢顶的特德,即使在他情欲亢奋之时,也决不会气急败坏,不顾体面。

    “不,决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不?”

    “我认为我们现在不要在这里议论特德。”

    “你为什么宁可去找精神病医生去谈你的特德,而不去找你自己的亲妈?”

    “精神病医生?”

    “心理医生。”她改口道“母亲是最好的心理医师,她对你了解得一清二楚,”她大着嗓门说,几乎压倒了周围的唱赞美诗声。“那种心理医师只会将你搅得越来越糊涂。”

    回到家里细细想想,她的话也有道理。最近,确实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糊涂了,都成一团浆糊了。我不知该如何用英语来表示,最贴切的意思应该是“黑雾弥漫”

    事实上,这很难用英语表示。因为这种坠入五里雾中的感觉,唯中国人有。

    我与好多人都谈起过特德。每一种描述我以为都是真实的,至少,在我讲的那个时刻。

    对我的朋友薇弗莱,我则说,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爱特德爱得有多深,直到他伤害了我,我才发现,他刺痛得我有多深,恰如我爱他爱得有多深一样。那种痛苦,犹如不上麻药而被人肢解一样。

    “上帝!别这么歇斯底里了,难道你有过给不上麻醉而肢解的经历了?”薇弗莱说“要听我的话,干脆就与他离了。令你如此痛心的,只是因为你花了十五年后,才发现他原来是个如此不中用的,受不起挫折的窝囊废!听着,我明白你现在这种心清。”

    与丽娜谈这事,我则认为,我最好还是与特德高了,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已不再留恋他了。而与他在一起,我反而迷惑不解了。

    丽娜则气呼呼地对我说:“你说什么?你泄气了?你完全被他牵着鼻子来摆布了,就这么离婚算了?哼,要我是你,我就去找一个名律师,让他出出点子,反正好好地让特德折腾一番。”

    而在我的心理咨询医师那里,则一心一意地提出要找特德报仇。我一心想,先打个电话把特德叫出来,把他请到一个上等高尚的场所,如美吉咖啡馆或罗刹利这样的一流地方,在他津津有味地品尝了第一道菜后,我便会对着他大声说,当着那些体面的顾客的面,我要出他的丑:“没那么容易,特德。你这个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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