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变奏_第十四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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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节 (第2/3页)


    春节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跟我谈起了陆朝龙。他说这是干校一位同志主动提及的,这陆朝龙是那位同志的亲戚,说他本来也是上海人,上山下乡的时候,他走的是“自寻出路”的插队落户道路,他所在的公社就在黄浦江对面,摆渡到浦东,坐公共汽车半个小时就到了,甚至比在闵行上班的工人还方便一点。更主要的是陆朝龙下乡后表现突出,又有当地的亲戚提携,两三年间,已当上了公社革委会副主任,是全公社最年轻的干部,前程远大。

    爸爸在吃年夜饭的时候提起这个人,我很敏感。果然,随后几天里,他侃侃而谈,把陆朝龙的情况彻底地给我介绍了。

    陆朝龙所在的宽桥公社,年年都有招工名额。特别是市区的宾馆、饭店,每年总要到他们那儿招收服务人员,指定要姑娘,五官还要端正一点的。如果能转点到市郊的宽桥公社来,一两年内进上海,那是没问题的。

    爸爸和我之间,只剩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就让我主动捅破吧,省得爸爸为难:

    “爸爸,有什么办法转点到市郊来呢?”

    “要有办法,爸爸当初也不会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那现在…”

    “干校的同志说,陆朝龙虽是公社副主任,明目张胆地开后门,怕也难办。”

    “那就没办法了。”

    “办法倒有一个,就看你愿不愿意。”

    接着,爸爸又说了陆朝龙的意思,他无意在宽桥公社的范围内找对象,他还是希望在市区找,即使市区的姑娘不愿意,哪怕是市区出去插队的也可以。

    我早猜着了。爸爸一谈这个话题,我就猜到了。但我沉默着,我在忖度,也许,这并不是干校的同志主动跟爸爸谈的,而是爸爸托人找的门路。

    “你看呢?玉苏。听你讲过那一番遭遇,我考虑,你再回贵州歇凉寨去,不合适。”

    “等哥哥回来,一起商量。”

    爸爸皱皱眉头:“大年夜不到,他不会回来的。”

    “会的。我特地写了信去。”

    “他回信了?”

    “没有。没有回信不更说明他要回来嘛。今天不来,可能是买不到船票,可能是轮到他值班。”

    “但愿…”

    我真恨哥哥,过春节他也不回来,我两年回家一次,他都不愿回来同我团聚。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爸爸,他毕竟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早知道哥哥不会回来了。

    年初四那天,中学里的同班同学陈谷康倒找上门来了,他说他同哥哥都在前哨农场,两个连队紧挨着,棉花地接棉花地,只隔着一座桥。他说是哥哥请他来的,给我捎来十块钱,要我过了春节多住些日子再走,他力争在节后回来。

    “那他春节为啥不回来?”

    “值班吧。每个连队规定了必须留下多少人,要不,整个农场就走空了。”

    我心里仍对哥哥老大不满,人家有正经大事要同他商量,他倒请个人上门一趟,丢下十块钱就算完事。不过想到陈谷康同哥哥毕竟是两个连队的,也许并不熟悉,我也不便多说了。

    陈谷康倒混得不错,当副排长了。他说,只等他爸爸的问题一朝解决,他的党员就能批下来。现在,支部大会已通过,报到场党委去了。瞅他说话时眉飞色舞的神态,我不由联想到他当红卫兵团头头时的神气劲儿。看来,人的年纪会逐步增长,但个性中一些基本的东西,却不容易改变。

    “你呢,近况如何?”讲完了自己,他倒还关心地问起我来,虽然尽量抑制着居高临下的神态,仍不由自主显露点自得之态“怎么会到贵州去插队落户的?”

    “你们去崇明的,走得早,不知道。”我叹息了一声“那条接受再教育的最高指示一发表,不管原先是什么档次的,统统都得上山下乡,插队落户,‘一片红’。”

    “你就不能赖一赖吗。”陈谷康真切地道“有些人赖着,不也由外农赖到市农来了。”

    我只得苦笑笑:“那时…mama死了,爸爸又在隔离审查,我哪里赖得住…”说着,我的眼里涌起了泪,我极力克制着,瞥了坐在角落里的爸爸一眼。

    他一直像不存在似的坐在那里。

    陈谷康唉叹了一声,不无惋惜地说:“早晓得,你该学我的样,主动要求去崇明。”

    这倒是句大实话。可在当时,毕业分配有四个档次,我是家中老小,有希望在城里工作。哪会有他这样的目光呢。

    陈谷康走了之后,爸爸问我:“你为啥不把自己那件事,和他商量商量?”

    爸爸的心情真有些急迫了,他是男生,虽是老同学,却也有几年不见,我哪里讲得出口。我说:

    “他又能给我出什么馊主意?”

    “我从旁观察,觉得这位同学是很有些脑筋的。”

    听得出,爸爸对陈谷康还颇欣赏呢。

    春节过去了,爸爸又要回干校去,我去送他。临上车前,他斟酌地对我道:

    “陆朝龙那件事,我看是不是这样,我先向他索要一张相片…”

    我瞅了爸爸一眼,他正用一双忧郁的目光征询地望着我。清晨的风很大,司机按响了喇叭,有一个小姑娘在车厢那边哭着喊mama,自行车铃声响得像潮水。

    我朝爸爸点了点头,说声再见,急促地转身走了。我不能不对爸爸点头,我晓得他希望我答应,况且,他是为了我摆脱厄运、摆脱困境。近几年来,他是老了,确确实实老了。

    于是照片寄来了,于是有了今天这一番安排。当事态一步一步往前进展时,我的羞涩,姑娘不点自通的固有的矜持,都消失殆尽了。有的只是实际利益的权衡,只是通过这次相亲和结合能给我的命运带来转机的考虑。爸爸是对的,在发生了雨夜那件事之后,难道我还能回到歇凉寨去吗?在吴大中这个土皇帝的权力范围之内,难道我还能过太太平平的日子吗?

    我盼望着陆朝龙的出现。随着日子的一天比一天挨近,我的心情也愈加急切。现在只须瞅他一眼,只一眼就够了,瞅着顺眼事情就能定下来。主动权完全在我的手里。我甚至想象着,我带着转点证明去办迁移手续,我到了浦东宽桥公社住进了陆朝龙那完全是陌生的家,我被抽调到市里的一家大宾馆在财务室上班,我还想起了电影《李双双》里喜旺说的那句戏谑的话:“先结婚,后恋爱…”

    哎呀呀,面对即将变化的命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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