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变奏_第二十四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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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节 (第2/3页)

不觉苦,他有钱了。人人都说插队落户养活不了自己,他不但养活了自己,他还能养活亲爱的妻子,还能养活他那尚未见过一面的女儿小玉。一想到女儿娇嫩的脸蛋儿,他的心尖儿都会激动得发颤。哦,他还有好多好多想法,还有一些计划,他要等玉苏回来给她讲,他还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她能成为他真正的帮手。

    杨文河说他是发了“国难财”没有去年的大季歉收,没有今年减免小季的公余粮,他就发不成这笔财。他心头是默认的,但他问心无愧,他做得光明磊落,他方便了群众,他得到了公社干部的支持。他的钱不是投机倒把、贪污盗窃来的,他是用智慧和汗水赚的钱。

    “嘭咚嘭咚”的米机声“隆隆隆”的打面机声,连续好几个月对他来说,都是最动听的音乐,那带一点儿啸声的面机的轰鸣,听来更为亲切,更为悦耳。

    可这几天,还是同样的声音,却仿佛变了调。米面机交织在一起的轰响,每一下都像砸在他脆弱的心上,每一飞转都像绞着他的心。

    尤其是今天,才开机,机声刚有节奏地响动起来、轰转起来,矫楠就觉得头晕目眩,恶心得直想呕吐。还没给主动来帮忙的郁强和杨文河交代完,他就跌跌撞撞跑出了米面机房,一直跑到听不见机声的吴大鼎家山墙旁边。

    他一站停下来,憋不住还是吐了,吐净了以后他才好受一些。他走到沟渠边,捧起清凉沁人的沟渠水漱着口,不时地朝集体户那头瞅一眼。

    宗玉苏在那里跟几个知青告别,纯粹是礼节性的,一会儿她就要走了,永远地走了。离开生活了几个月的歇凉寨,离开这块她生活了几年的山野土地。她把户口迁回了上海,一切都办得很顺利,连头搭尾,她仅仅在寨上只住了八天,盖章、迁户口、转粮油关系,跑公社、去区里、上县城,只因为公社粮店休息、盘仓,三天不办公,她才多耽搁了几天,要不,她也许还住不上一个星期。是啊,她回上海了,作为丈夫,矫楠应该替她高兴,向她祝贺,他也确实是这么对她说的,在她面前,他也总显得乐呵呵的,好像真替她高兴。

    可他的心却在滴血。

    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好大的雾呀!这是潮湿多雨的贵州山乡里初冬时节的大雾。团团缕缕棉絮般的雾气从河谷里、从山岭上、从四面八方飘悠进寨来,狼涌般簇拥着一家家的房屋,围裹着牛栏猪圈马厩,无孔不入地飘荡进堂屋、灶房里来。放眼望去,十来步外就看不见人影。只见雾、雾、雾,米色的稠雾。雾气似在窒息矫楠的呼吸,似无形的石头般压在矫楠的心口。

    “祝你一路顺风啊!”丁萌萌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到上海,祝你早日得个工作。”这是余云的嗓门。

    “我回去探亲,你可得请客。”聂洁一点不饶人地说。

    她们送出来了。

    宗玉苏柔声一一答应着,声调里透出她的愉悦和欢欣。她是应该高兴,应该感到轻松,这块土地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唯一留给她的,是一系列苦涩的回忆,是艰难困苦的跋涉,是不合时宜的婚姻。

    姑娘们送过来了。她们看见了伫立在山墙边的脸色苍白的矫楠,都收住了脚步,和宗玉苏拉拉手,最后一次地告了别。

    宗玉苏走近矫楠身旁,紧紧挎包的带子道:“走吧!”

    矫楠接过她手里那只小巧的旅行包,很轻。她坚持什么东西都不带,都要留给丈夫。矫楠一定要她带,她才拆了一条被里子,带走两条垫单,说是可以给小玉做尿布,小旅行包里,装的就是被里子和垫单,好像还有一件毛衣。

    矫楠伸手去接她的挎包,她摆摆手:“不重,一人拿一只吧,走远路呢!”

    这挎包里装着她的户口迁移单、粮油关系及一点旅途上的漱洗用品,确实很轻。但几乎是一个知青的命根子。

    他们走出了寨子,她走得很轻快,他的脚步很沉重,但他掩饰着。他要掩饰自己的沉重心情,掩饰他的不快和忧虑,要不,他就显得太自私了。难道因为她是妻子,就应该在有机会的时候,也让她硬留在自己身边嘛!这未免太不合情理、太霸道了。

    走出了一百来步,宗玉苏忽然想回头望寨子一眼。可是歇凉寨上的青砖瓦、泥墙瓦舍、低矮的茅草屋,耸立得高高的柏枝树、槐树、沙塘树,全被雾岚笼罩着,啥也看不见。至于远在三里地外的下脚坝寨子,那幢低洼地边的保管房,更是埋葬在浩浩茫茫的雾气之中,一点痕迹也不露。宗玉苏以往生活里的一切,全掩埋在稠雾里了。

    她眨动着眼睛,睫毛上沾着一颗泪珠,瞅着矫楠的脸说:“瞧,走了,啥都看不见了。”

    “真不巧。”

    她听出了他干涩的嗓音,定睛望他一眼:“你不舒服吗?脸色很憔悴。”

    “嗯。昨晚上没睡好。”

    “这些天,你太累了。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睡两天,恢复一下。”

    矫楠连“嗯”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点点头,机械地提着包随她走去。

    参看第262页宗玉苏以往生活里的一切,全掩埋在稠雾里了。

    昨晚上是个别离之夜。照理说他有所要求,他们躺着,那间小小的烘房把他们与世界隔离开来。他只闻到烘房里的一股呛鼻的石灰味,一股和石灰味交织在一起的霉味,那么浓烈。后来什么味儿都闻不到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风在寨路上吼啸,狗在此起彼落地吠着,他们都听不到了。矫楠只觉得整个身子像躺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海狼一阵一阵拍击着沙滩,淹没了他的身子,又缓缓地退下去,退下去。他又感到自己仿佛腾空而起,在灿烂的星空里遨游,在广漠的宇宙间腾飞,那么惬意,那么心醉神迷,又那么灼热亢奋…

    “慢一点。可不能再怀孕了。”这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矫楠感到自己一下子从星空里沉落下来,浑身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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