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短篇小说集_一颗心的沦亡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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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心的沦亡 (第6/9页)

  难道就因为你不喜欢看这几个人?…那你就不要和他们交往嘛,、,、——一、_。

    老人还在那里祈求地举起双手说:“我实在受不了,我跟你说…我不能,我不能。别再问我为什么,我求求你…可你相信我,我实在不能再忍受下去…我不能。听我的话,就这一次.为了我,就这~次…”

    这时,那边又响起了丁丁当当的琴声。妻子望着丈夫,不由自主地被他的乞求所打动,向他瞥了一眼。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丈夫那副十分令人发笑的样子。这个矮小的胖子,脸红得像中风一样,目光浑浊,双眼红肿,从那过短的衣袖里伸出的双手抖个不停。看到他的这副可怜相,真够叫人难受的。她怜悯然而却冷冷地说:

    “这可不行。”她果断地回答“今天我们已经答应他们去远游…而明天走,可我们租了三个星期的房间…这也太可笑了…我看没必要离开这里…我留在这里,艾琳娜也…”

    “那么说我可以走了,是吗?…我在这里妨碍你们…妨碍你们…妨碍你们尽兴。”

    老人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话。猛然间他把佝倭起的身子一挺,双手握成拳头,额上绷起了一道道青筋。看样子,他要说什么或是要挥拳打人。可墓地,他一个大转身,吃力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越来越快地走上楼去,像是有人在后面追赶他似的。

    老人气喘吁吁地快步上了楼。他现在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单独一个人,压住火气,免得由于过分的激动而干出蠢事!当他刚一走到最顶层时,只觉得像有一把利爪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扯动,突然他面色死灰,手扶着墙壁,踉跄起来。嗅!这剧烈的、灼热的痛苦啊!他咬紧牙关不使自己喊叫出来,弯曲着身体,不停地呻吟着。

    他很快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胆痉挛。类似这样的情况,在最近一段时间内虽曾多次折磨过他,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厉害。在这瞬间,他突然在疼痛中记起了医生的叮嘱:“切勿激动。”于是,他在痛苦中愤意地嘲弄地在想:“说得倒轻松,避免激动…医生大人!您倒做给我看看,要是您遇上了这种事,能不激动吗?嗅…嗅…”

    老人扭动着身体,一只看不见的利爪在他的体内折磨着他。他步履艰难地慢慢挪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撞开了门,一头栽倒在床上,牙齿紧紧地咬着枕头。一躺下,疼痛立刻减轻了,体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火烧火燎地疼了。这时他又想起医生的另一句话:“应当热敷,再服用滴剂,那就会很快地好起来。”可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能帮助他,没有一个人。他自己又没有一点气力走到隔壁房间,甚至连走到电铃那儿都不能。

    “这儿一个人也没有,”老人悲痛地在想“不定哪一天,我会像条狗一样地死去…哦知道,这不是什么胆疼…这是死亡,它在我身上滋长—…·我明白,快完了。什么医生、疗养,都救不了我的命…六十五年,完了,身体全垮了…我知道,是什么在躁横我,在折磨我,是死亡。要是再活上一两年,其实那已不再是生命,而只是在等死,在等待死亡…

    可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生活过?…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光是为了捞钱,捞钱,捞钱,这算是什么生活,光是为了别人,可现在谁来帮我卜…我有过一个妻子:她是一个姑娘时,我娶了她,我接触了她的rou体,她给了我一个女儿。多少年来,我俩同床共枕…

    可如今呢?她现在在哪儿?…我甚至连她的面孔都认不出来了…她和我讲话时,是那样生分;她不再想到我,不再和我同甘共苦…她对我来说是那样陌生,一年甚于一年…过去的一切都不见了,现在的又在哪儿?…生了一个孩子…把她用手捧着养大,我相信过,可以再一次生活,活得更光明,更幸福,生命在她身上继续下去,那就木会完全死亡…可现在,她却在午夜里,委身于那些男人…只有我一个人会死,就我一个人…对于他们说来,我早已死了…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到孤单钻心的疼痛有时加剧,可随后又缓和下来。但是另外一种疼痛却越来越剧烈地锥刺他的太阳xue,盘踞在头脑中的这些念头,这些坚固犀利、炙热得无情的念头,像楔子一样牢牢地打进了他的头脑中。现在不去想它就好了,不要去想!老人扯下了上衣和背心,虚胖的身体在浆洗过的衬衫里笨拙地难看地抖动着。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按住疼处。“只有这疼痛才使我感觉到我活着,”他暗自思忖着“只有这块疼得发烧的皮肤…只有这才是我的;只有这在里面折磨我的才属于我,这就是我的疾病,我的死亡,这才是我自己…我不再是枢密顾问,我没有老婆,没有女儿;没有金钱,没有家庭,没有公司…所剩下的,只有手指下面所感觉到的:我的身体和里面那种肝胆欲裂的痛苦…其它的一切都是虚无,没有任何意义…痛苦的只是我一个人,关心我的也只有我自己…她fll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她们…哦竟是这样孤苦伶汀,过去还从来没有过。现在,我明白了,我躺在这里,等待着死亡,可太迟了,在我六十五岁就要了结我的一生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现在,在他们跳舞、游逛、寻欢作乐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这些不知羞耻的女人…现在我才明白,我是为她们活了一辈子。可她们并不感谢我;我从来没有一个小时是为了自己…

    可现在,她们和我有什么相干?和我又有何关系…我为什么还想那些根本就没有想过我的人?…我宁愿像畜生一样死去,也绝不接受她们的怜悯…她们与我还有什么相干…”

    疼痛慢慢地、逐渐地减轻了,不再像刚才那样钻心了,也不再需要用手去抚摸它了。但是一块郁结却留在里面,这不像是疼痛,而像是一种异物在向他的体内挤迫,钻刺。他闭上双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屏住呼吸,细心地谛听体内的撕扯、揪动。他觉得,仿佛一种陌生的、未知的力量,先是用尖尖的,现在又是用钝钝的工具在他体内转动,在他密封的身体里,有东西被旋成一片一片,被撕成一条一条,动作不再那么剧烈,他也不再痛苦。但是里面的东西在慢慢地焦化、腐烂,在开始死去。他终生为之奋斗的一切,他过去所爱过的一切统统在慢慢吞噬一切的火焰中化为乌有。在它变软和炭化、被烧成废渣之前,还冒着黑烟,燃烧着。他模糊地感觉到所发生的这一切,这一切就在他躺在这张床上自怨自艾地沉思的时刻完结了,是什么完结了?他谛听着,谛听着。这是他的心在开始慢慢地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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