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_第十五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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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节 (第4/4页)

动物实验。简方宁想起什么,话题一转。

    一听说动物二字,一直软软瘫在沙发上昏睡的含星,猛地跳起来说,mama,我也要去动物园。

    简方宁说,你一个小孩子,又有病,不老老实实地躺着,折腾什么?

    含星说,你说过了好多次,要带我到动物园去,可你一次没带我去过。上回,我们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是:你最喜欢的小动物。我说,我最喜欢猴子了。你说,那你对着电视里的动物世界,写一篇猴子得了。后来,我们老师给我那篇作文得了一个三分,评语是“材料干巴,语言一点都不生动,没有写出猴子的个性”我哪还记得真的猴子是什么样啊,还是我五岁那年,你带我去过一回动物园,早忘光了。脑子里都是假猴子,除了孙悟空,就是卡通…

    小家伙说着眼泪汪汪。

    沈若鱼说,得,没想到开成了忆苦会。含星,过两天等阿姨出了院,带你到动物园的猴山,直让你看得浑身长出绿毛来。

    含星立时被逗笑,说,绿毛是发了霉,馊了的东西才长的,我要黄色的毛,像猴王那种。

    方宁歉疚地说,不麻烦沈阿姨了,我这个星期天就领你去。说到做到。

    含星不依,说,就要今天嘛!

    方宁说,今天确实不行。mama这里是工作的地方,带你来,已是特殊。动物实验室更是闲人免进,哪里能让你一个小孩入内?含星乖,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吃了药,好好发汗。

    小家伙一脸霜打的可怜模样,不过他很懂事,见完全无望,也不闹了。只是说,你们快点回来啊。看到桌上摆着各色的处方纸,百无聊赖地随手拿了一张,折纸飞机。

    嗖——轻捷的小飞机,栽到简方宁手边。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淘气?不知道爱惜东西!简方宁斥责。

    沈若鱼代打不平说,一张处方纸,有什么了不起?用了就用了,一个小孩子,这也不让动,那也不让动,只怕感冒好了,再憋出别的病来。含星,你愿意叠飞机,只管叠。处方你尽管用,阿姨给你做主。

    简方宁道,好你个沈若鱼,成了太上皇了。以后我的儿子被惯成了高衙内,送到你家白吃饭。

    沈若鱼说,螟岭义子,你以为我不敢认?

    简方宁就说,好儿子,有你沈阿姨给你撑腰,你就叠飞机吧。只是不要用红处方。

    含星说,我就要用红处方叠一只能救火的飞机。白的黄的纸,都不好看。

    方宁耐心说,白处方是开普通药的,黄处方是开外用药的。只有这红处方,是专开剧毒麻药的,比别的处方更慎重。在这所医院里,一般医生用红处方,只能开出一次的药。只有mama一次可以开出很多很多药。红处方主要是mama用,你都折了飞机,我用什么呢?

    沈若鱼知道处方多的是,简方宁不愿惯孩子,她也只好跟着装傻,不便揭发。

    小孩就是好哄,把红处方搁下,独自看书。

    沈若鱼说,你这儿用药的规矩还挺严?

    简方宁说,不是我的规矩,是国家的规矩。这里用的药,都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比如三唑伦,一瓶吃下去,神仙也无救。

    沈若鱼说,三座轮,药名真好听。三座轮船,不知驶向何方?

    简方宁说,爱给药起外号,你和他们一样。

    沈若鱼说,他们是谁?

    简方宁说,吸毒者。他们管吸毒叫“打板”、“走飞”、“追龙”、“扎飘”…国外也是这样,毒瘾发作叫“旅程”觉得味道不对,不舒服,就叫“怪感”单是那些毒品的名称,就琳琅满目,叫你眼花缭乱。品种有“樱桃尖”、“紫雾”“蓝色喝彩””黑蛋”“歌星””快活豆”…

    沈若鱼说,听得我口水都淌出来了,好像到了小吃店。瞧你如数家珍的模样,简直像黑道上的毒贩子。

    简方宁说,干什么吆喝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干的是戒毒,要是连这都搞不清,不是敌情不明吗?不过,黄种人与白种人体质有差异,国人还是更爱传统的鸦片和海洛因。

    沈若鱼看着含星不断转动的小脑瓜,说,当着孩子说这些,合适吗?不觉得少儿不宜?

    方宁说,树欲静,风不止。不说根本不可能,每天晚上我家的电话都像开了锅,医生处理不了的病例,都得我电话遥控。孩子对毒品的知识,绝不在一个成人之下。再说,我真是怕有人给他暗中下毒,所以从来不让他在外面吃生人给的东西,喝生人给的饮料。现在的孩子,你让他干什么,都得说清了理由,要不,他才不听你的呢。瞒也瞒不周全,索性抖落个明白。

    一场鸦片战争,是国耻,一种植物的汁液,涂在一个古老民族的脸上,让它忍受了太多的屈辱。我们讲反抗,却不爱讲鸦片究竟是怎么回事。鸦片是会卷土重来的啊!鸦片毒害了那么多年,焉知我们的血液里,就没有死灰复燃的因子流动?有时在大街上,我看到花枝招展的女孩,就想走上前问她,小姐,你知道鸦片是怎么回事吗?她一定会以为我精神有毛病,但可以断定,她不懂得毒品的危害。以前中国被叫做“东亚病夫”鸦片是大罪魁。没准这姑娘的爷爷或是太爷爷,就是一个烟鬼呢!既然是病,就可以遗传,可以复发,我们有什么讳疾忌医的呢?

    沈若鱼说,方宁,我看你应该去大学做个报告。

    简方宁说,你以为我不敢?可惜没人请,难得碰上懂我的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好,咱们上动物实验室去吧。

    含星自知没份,也不再纠缠。

    沈若鱼说,在哪里?

    不远。

    但我这一身病人装束,进得了实验室?

    你换上我的衣服。简方宁说着,打开书柜的下层木门,抽出几件衣裳,质地式样都不错。贡

    沈若鱼一边换衣一边说,看你平日挺朴素,想不到金屋藏娇。

    简方宁说,从部队回来,一无所有。最慢的有时就是最快的,什么都现买,

    当然新潮。别的女人,好衣服都藏在家里。我就这么几件行头,全在办公室。

    出席会议,或是有客来,随时披挂。两人说笑着,打扮齐整。刚要开门走,沈若

    鱼说,还有一事。

    简方宁说,怎么这么啰嗦?

    沈若鱼说,你忘了?我不是自由身。要是一会儿病房里找起我来,会报失

    踪案。

    简方宁说,疏忽了。你是模范病员,待我给护士长打个电话,就说你一直

    在我这里,其它的,她自会安排了。保证你回来后,不会追查你的下落。

    沈若鱼答,谢谢院长关怀。

    简方宁又叮咛了含星几句,两人从院长室的另一扇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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