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中尉的女人_第1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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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第3/3页)

备读《圣经》。她发现自己好象面对着一个炮口。一看就知道,波尔蒂尼夫人随时都会爆发,而且声音还会振耳欲聋。

    莎拉向房角读经台上面放着暂时弃而不用的巨大“家庭”《圣经》…这并非你想象中的普通的家庭《圣经》,而是将其中一些莫名其妙的低级趣味(例如《雅歌》)剔除掉了的《圣经》。她发现有点儿大事不妙。

    即《圣经·旧约》中的“雅歌”,亦译“所罗门歌”,共八章,都是婚姻与爱情的颂歌。%%%“出了什么事,波尔蒂尼太太?”

    “事情还不小呢,”貌似女修道院院长的人说。“有人告诉我一件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我有关么?”

    “怪我听信了医生的话。怪我没有按照自己的常识行事。”

    “我做什么事了?”

    “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疯了。你是个狡猾的坏东西。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愿对着《圣经》起誓…”

    波尔蒂尼夫人愤怒地瞪了她一眼:“不行!那是亵渎神明!”

    莎拉走过来,站到女主人面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指责我。”

    波尔蒂尼夫人告诉了她。叫这位夫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莎拉看上去一点也不感到羞耻。

    “请问,到康芒岭走走,这何罪之有?”

    “罪过,你,一个年轻女子,独自一人去那种地方!”

    “我说太太,那儿只不过是一大片树林。”

    “我比你清楚,知道那里常发生什么事,也知道什么样的人常到那儿去。”

    “没有人常去,所以我才到那儿去…我想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

    “你敢跟我顶嘴,小姐?难道我不懂得自己说的是什么吗?”

    这里有两个极简单的事实:一是波尔蒂尼夫人从来没有见过康芒岭,即便是从老远的地方也没看见过,因为不论站在哪一条马车道上,也不论从哪一个角度,都看不到它;二是她是位鸦片老客…为了免得你以为我散布耸人听闻的消息,我得赶紧补充一句:她对鸦片一无所知。我们叫作“鸦片”的那种东西,她叫作“劳德酊”当时有一位聪明的医生,竟把它叫作“我们的劳德酊”,真是亵渎神明!在十九世纪,许多太太经常饮用这种东西,饮用之多远远超出圣酒②。实际上,什么阶层的妇女都喝,因为这种药物很便宜(以戈弗雷香料甜酒的形式出售),可以帮助她们度过妇女们特有的漫漫长夜。总之,那东西跟我们时代的镇静剂差不多。至于波尔蒂尼夫人何以要饮用此种药剂,我们则不必追根究底。但有一点需要点明,正象柯勒律治③曾发现的那样,劳德酊可以使人产生美妙生动的梦境。

    我实在难以想象,这许多年来波尔蒂尼夫人在自己的头脑里竟把康芒岭勾画得象博希④的画那样可怕。她看到每棵树后都有诱人的妖怪,每片树叶下都有法国式的堕落。我认为有一点说出来不会错:即康芒岭与她潜意识中所有那些肮脏的东西都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波尔蒂尼夫人咆哮过后,她自己和莎拉都陷入了沉默。炮既已放完,波尔蒂尼夫人也就改变了策略。

    在英语中,上帝(Lord)与劳德酊(Iaudaum)的开头几个字母的发音相同,医生用谐音,读成Lordaum,故曰亵渎神明。

    ②基督教徒们举行圣餐时喝的葡萄酒。

    ③柯勒律治(772—834),英国著名诗人,也是个鸦片老客。据传说:有一天晚上,他抽鸦片之后昏昏欲睡,梦中写了一首诗。这首诗即英国文学史上著名的诗篇之一,《忽必烈汗》。

    ④H·博希(40—5),荷兰画家。

    “你太使我伤心了。”

    “可我怎么知道呢?不允许我到海边,我就不去呗。我要清静,如此而已。这不能算罪过,我不希望因此而被人叫做罪人。”

    “难道你没听说过康芒岭的事吗?”

    “象你所说的那样…没有。”

    波尔蒂尼夫人听后,眼里看着那愤怒的姑娘,心里感到有些窘迫。她记起来,莎拉到莱姆镇的时间还不长,很可能不知道康芒岭的坏名声。

    “那么好吧,我要把话说在前头。我雇的佣人谁也不准到那种野鸡才去的地方,谁也不准接近那个地方。你应当约束自己,到象样的地方去散步。懂了吗?”

    “是的,我必须在正经的地方散步。”一阵可怕的沉默。波尔蒂尼夫人以为莎拉在讽刺她,但她看到她只是垂着眼皮,好象在自言自语。

    “那么,不再扯这件蠢事儿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莎拉小声说道:“我知道。”随后,她又加了一句:“谢谢您,太太。”

    她没有再说什么,翻开《圣经》读了波尔蒂尼夫人标出的那一节,就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选的那一节…《诗篇》第一百一十九节:“品行端正、遵守上帝法度的人必有厚福。”莎拉读起来调子低沉,看上去毫不动情。波尔蒂尼夫人坐在那儿,望着房间老远地方的那个黑影。老太太象一尊异教徒偶像,板着铁石般的无情面孔,对于面前的血腥祭品无动于衷。

    那天深夜,可以看到…至于谁看到,我实在无可奉告,大概是只猫头鹰吧…莎拉站在黑暗卧室敞开着的窗口前面。整所房子都静悄悄的,街上也一片寂静…那时还没有电和电视,人们九点钟以前便都上了床。已经一点了,莎拉身穿睡衣,蓬松着头发,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大海。远外黝黑的海面上,有只灯笼眨着昏暗的眼睛朝波特兰岬方向移动着,那是一条船,正驶向法国的布雷波特港。莎拉看见了那一点灯光,但她并没有再想什么。

    但是,假如你走近些,你就会看到她在默默地流泪,泪水挂满了两颊。她站在窗前并非是在等候撒旦的帆船,而是准备从窗口跳下,了此残生。

    我不想描写她在窗槛上摇摇欲坠,也不想描写她向前摆动一下身子,随后倒在自己卧室的破烂地毯上呜咽啜泣。我们知道这件事发生两个星期后她还活着。由此看来那一天她并没有跳下去。我不想说她的啜泣、她的一阵阵泪水预示着她要采取极端行动。不,她的泪水直接来自环境的重压,而不是内心的激动情绪和苦恼…泪水象血从绷带里渗出,缓缓向外流淌,止不住,停不下。

    莎拉是什么人?

    她是从什么阴影中冒出来的?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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