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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你好吗 (第1/11页)

    杀了你好吗?

    第一章刀是一场无涯的梦

    那女子陡然掣出了匕首,向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来。不知为什么,他竟不能动弹。他不能抵抗、不能闪躲、更不能反击、甚至连动一动指头也不可能。眼看那女子已逼了近来,他就是无计可施。他急若冰上蚂蚁,岸上的鱼。那女子逼的如许之近,她只要一动手,就可以杀了自己,可是他仍看不清她的样貌。她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只感觉到一股气质、一团气氛、还有一种风情。他为那女子手里的匕首所发出青焰一般的寒光而灿了双目,并感觉到那匕首因曾藏在女子的怀里而有点余温。那女子举起匕首之际,袖衿落到小臂上,那眩人的白皙,就像一只可恶的鹤。那女子是来杀他的,那女子一定会杀他的。他就要死了,他甚至揣拟到匕首搠入他肌肤里的锐烈感觉。可他还不知道那女子是谁,他也不知道那女子为何要杀他──他乍然惊醒。

    第一件事,他要先肯定一点:刀还在不在身边?

    在。腰畔和背上的刀还在。

    刀在,命便在了。

    十八次了,他做同样的一个梦。

    完全同样的梦。同样的情节,同样的人物,同样的感觉,同样的惊醒。

    惊醒后的他,汗流浃背,只觉秋意里一阵又一阵的凉飒。

    ──那女子是谁?

    ──为什么要杀他?

    ──她会不会就是…谢豹花?!

    夜已经醒了,可是他的感觉里,梦并没有过去,梦醒只是向另一场梦逼近。

    一个完全相同的梦。

    醒来之后的人生,是寂寞的…

    方狂欢一向喜欢做梦。他平生爱热闹,交最值得交的朋友、做最难做的事、玩最好玩的女人、杀最难杀的敌人!

    就算在生活里,偶尔孤单,在他的梦里,也是呼朋唤友、痛饮高歌、热热闹闹的又热又闹!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有这样的梦:一个女子,哀哀切切的挽着匕首,要刺杀不能动弹的他。在梦里的他,却只能满怀惶疚,而非仇恨填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开始逃亡的时候吧?

    ──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逃亡呢?

    他拍了拍午寐后微疼的后脑,微吁一口气:

    ──都是因为寒溪畔那件事。

    ──那件他应做而不该做的事。

    ──如果那件事他不出手,或从头到尾都不插手,今日他就不会逃到荒僻的地方,在孤独中颤抖,在凄寂里难受,而是跟着他所创立的“小蚂蚁”里一众兄弟,把酒饮得最痛快、把钱花得最浪费、把生命激发得最豪壮!

    现在呢?

    “小蚂蚁”已七零八落,死的死,躲的躲,背叛的背叛,匿藏的匿藏,只剩下四名兄弟中薛剑和朱铁儿,伴他亡命天涯。

    在江湖中,只要拿起了刀,就是一场无涯的梦。

    直至着刀时才梦醒。

    他觉得昏昏沉沉的,在榻上不太愿意起来,然后他听到剔趾甲的声响:

    啪,啪…。

    ──一种弹指听声的寂寞。

    ──想必是薛剑吧?

    “醒来了?”真的是薛剑,他就伫立在花栏之前,跟暮色一般无声无息,甚至已成了暮色的一部分:“该我睡了吧?”

    “哇,枉我狂傲一世,今儿却…”方狂欢再怎么渴睡和倦慵,都要挣扎起来。“…落得这个田地。”他说。

    这些日子来,他们都未真正的、好好的休歇过。就算是休息,三人中也得要有两人是清醒着的。他们睡着比醒着还清醒。

    薛剑缓缓转身,走进室内来。

    他的步伐跟暮色跨进来一样,你只会感到暮色又浓郁了一些,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进来的,方狂欢却知道他这个兄弟的剑法,就跟暮色一样不可防御。

    ──暮色交替着白天晚上,谁能阻止它的传讯。

    秋暮特别冷凉。方狂欢也觉得有些寒凉。许是因为刚才恶梦乍醒之故?身体一时未能回复平时的状态。

    乡关无日月。

    外面有数声犬吠,更显乡野的静。

    “铁儿呢?”

    “在楼下。”

    “他也歇歇吧?”

    “还是小心点好。”

    这段被人追杀如过街老鼠的岁月里,就算再防不胜防,也得要着意提防。

    方狂欢下得楼来,见朱铁儿在跟老板娘攀谈。

    自从他们入住这客栈,混得最熟的,就是这店里的老板娘。

    她特别照顾他们。

    可是方狂欢总是觉得:老板娘老是躲在暗处,别有一番妩媚、一分娇娆。那老板却似很惧内,在老板娘面前,大气也不敢吭。

    ──如果他心情不是那么坏,他现在一定会过去捏着酒杯,跟老板娘从地北聊到天南。

    在旅途中,总是要有伴,谈炉火边的事,不然,在漫漫的长路上,不是苍山暮雪,就是晓风残月,就算不是江湖子弟,又能堪几回心情上的痛苦和坠落的寂寞。

    人宁可死得快,不可以老得快。

    可是现在是在逃亡中…。

    方狂欢猛想起寒溪畔的事,就打消了跟老板娘聊天的念头。

    朱铁儿见他下楼来,便问:“你醒了就好啦,用饭吧!”

    方狂欢笑道:“薛剑在歇着呢!”

    “管他呢!他要睡就睡好了,我可饿了!”朱铁儿咕哝着:“老板娘这顿饭可是特别为我们下橱的呢!”

    方狂欢注目向老板娘。老板娘在柜台之后,就像一盆花放在黑夜之中没了颜色,可是,方狂欢的视线仍似被吸吮似的,恋恋不舍,不可割席。

    “真是麻烦您了…”

    “反正这时节,这儿也没什么客人…”老板娘说:“你们也住了这些天了。真奇怪,总觉得你们未曾好好歇过。今儿,掌柜的说,要给你们几位爷儿加菜,今个儿秋分了。”

    方狂欢和朱铁儿这样听着的时候,心里都升起了暖意。

    唉,游子有家真好。

    可是有仇家的游子是有家归不得。

    第二章右脸的风情

    在这穷乡僻壤里,能弄出连京城金华楼的大厨也只有竖起拇指自叹不如的好菜,自然无怪乎朱铁儿和方狂欢会这般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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