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斛珠夫人_时景如飘风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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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景如飘风 (第3/5页)

海,是候鸟夏季的麇集之地,亦是龙神居隐之处,传说前朝曾有澜州平民被飓风掠去,一直带到了勃喀儿海。那人被卷去的时候不过十九岁,逃回来的时候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满手的指头全冻掉了,都只剩下一节两节,像是拆散了的人偶的手。然而在东陆人的想象中,所谓极北之地,也就是黄泉关罢了。

    毗罗山脉到了黄泉关,陡然错开两截,为东毗罗山脉与西毗罗山脉。西毗罗山脉位置稍北,其南麓上有一道不冻泉,毗罗河便从此发源,流向南方,最终汇入溟朦海。于是,两座高耸入云的雪峰交叠之间,便冲刷出一道“之”字形狭窄河谷,而从不冻泉源处向北,有一条艰险山峪直通山口外的红药原。这便是近二千里毗罗山脉上,唯一可交通南北之道路。虽说是河谷与山峪,仍是比平地高出三百丈,若有走熟了的向导,一日夜便可翻越。毗罗河到了稍南的东毗罗山脉河谷,即改道潜入地下,到山脚处又涌出地面,只在地面留下一段千万年前冲刷出来的四十里长的干涸河道。黄泉关即座落于这段干涸河道上,扼住了这一要道,成为徵朝西北难攻不落的一道关口。过了毗罗山脉之后,瀚州便是一马平川,乘船南渡后,往帝都方向二千余百里少有天险屏障,黄泉关一旦失守,西北瀚州便要门户大开,东陆各郡情势可危,黄泉关之重,可想而知。

    海市站在山下大营前,仰头望去。沿河谷曲折向上,夜色里燃着数十点明珠般的火光。据张承谦说,每三个时辰均有二百名兵士在关口轮值待命,另有望哨若干,分布于北面的通路上。

    “鹄库人若是遇上水草丰足的年景,拿鞭子赶他们也不肯朝南边挪一步的。可是,若是哪年旱了、冻了、牲畜遭瘟了,他们啊…就像蝗虫一样来了。”张承谦摇摇头。

    数名衣衫褴褛的孩子欢笑厮打着奔过海市身边,绕着大营口哨兵的大腿拉扯抓挠,把那哨兵夹在当中,推搡得几乎站立不稳。哨兵满脸是笑,呵斥着脏兮兮的孩子们,每个人轻轻给上一脚。海市听得那些孩子说一口陌生蛮夷语言,甚是惊奇“军营里大半夜哪来的小蛮子?”张承谦只是摇头。“那些黑毛黑眼的都是迦满人,说是今年雪灾,饥寒交迫,拼死逃到我们这里来的,这几天已经到了好几拨了。”“就这样养在兵营里?”“哪儿的话,现在雪那么深,只好先留着他们,等到了千把人,便一起送去水井屯教他们谋生。”正说话间,关上叫喊声起,山头上有人挥舞火把。张承谦眯起眼睛瞧了瞧“正说着,又来了一伙。你看那火把,一竖在先,来者非敌,六横在后,来者六百人。”海市却紧蹙了眉头放慢脚步,凝神看着身边那条从营前绕过的毗罗河。伙头带着帮厨们在河边凿开了冰面,放下水桶汲水,此时不知为什么喧闹起来。

    “怎么了?”张承谦觉察海市不曾跟上来,回头见他蹲在帮厨们身边。

    他的少年同僚匆匆赶上来,将左手心里湿淋淋的东西摊给他看。那是半截木牌子,因长年使用,已被摩挲得光滑乌润,原是刻着字的,现下只分辨得出是半个“泉”字。

    “张兄,这是…”张承谦脸色骤变“这是轮值守泉眼的人的腰牌!”“到关上的路上,一定要经过不冻泉的吧?”“那是…必经之路。”张承谦转头向守门兵士下令“举火为号,叫上面的不准开闸放人。”“我先带几个人上去!”海市说罢掉头便向自己营帐方向跑去。

    “慢着!”张承谦唤住了少年“你带几个腿脚快又老练的,先去悬楼上候着,多带些箭。”“是!”海市已然跑远,少年银子般的声音穿透了夜色。

    “可不要就这么死了啊。”张承谦一面向中军跑去,一面默默想道。

    海市一面奔跑,一面将右手在衣襟上悄悄擦干,手心那珠白的光芒才渐渐减退,终归于无。

    海市等人一路疾奔,半个时辰不到便赶到关上。轮值的参将符义是名四十来岁的黑瘦精干汉子。听了海市匆匆将异状通报一遍,只见符义一双眉越笼越紧,沉默不语。

    “符大人?”海市微微蹙了眉,一双明丽的清水眼从战盔底下凝视着符义。

    “方大人,您请向那边看看。”符义说着,便有兵士将他们让到箭眼边上。

    海市透过巴掌大的箭眼向下窥看,不由得轻轻抽了口气。

    黄泉关依山形而建,门面极窄,却极高峻,正像是“之”字通路上的一扇门。出了关北,东为迦满,西为鹄库,放眼望去辨不出两国边界,尽是荒原,大徵立国六百七十四年来亦从未北犯。建此一关,原为通商,门幅还稍为宽阔,也才仅容两马并行。

    鹄库立国,也不过是三百余年前,帝庄、帝毋两位先帝治世年间的事。端朝年间,瀚州近宁州地界的彤云山北气候恶变,一支自称鹄库的蛮族被迫离开了他们世代居住的故土,自此流狼游牧于瀚州草原。在鹄库的传说中,他们的部族是由天马所生,而天马是龙的女儿“鹄库”在蛮语中即是“龙孙”之意。而草原上其他的部族则轻蔑地称呼他们为“卜勃洛”——杂种的马驹儿。因鹄库人的身材较一般蛮人更高些,又是金发碧眼,人都说他们是蛮族与夸父族、羽族分别多次混血的杂种,甚至不能算是蛮族的一支。然而这个四处流狼的部族却如同一只离群的孤狼,默默长大。在他们离开故土四百年之后,巴蓝王统领下的鹄库,已成为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强盛部族之一。有人说,巴蓝王的血管里淌着的是帕苏尔家的青铜之血,谷玄之血,他降临人世就是为了收割人命,如同东陆的农人收割稻谷。当然这终究只是谣言,青阳的帕苏尔氏早在昭武公吕归尘去世后便开始衰败,到了端朝年间,更是没落到不知去向。在巴蓝王的年代里,东陆徵朝的疆土已推进到毗罗山脉以南。鹄库部横扫瀚北、吞灭右金部、淳支部之后,继续举兵南下,数度攻入黄泉关。自那以后,为易守起见,黄泉关更将关门闸口改建为只容一人牵马而过的提闸门。

    而眼下,在那狭窄的积雪通路上,一团团浑浊的黑幢幢影子佝着背,安静而紧密地挤在一起,队伍一直排到远处不可见的阴黑深处。人丛里偶有一张两张脸仰起来,面目浮白,向城楼看上一眼,也不抱什么指望似的,复又低下去淹没在黑影里。

    “那些人,是真的迦满难民,黑发黑眼。鹄库人金毛碧眼,在蛮族中是特殊的一支,一眼便可以分辨,这才要挟裹了迦满人来做挡箭牌。”符义说着,站起了身,拿起手边的战盔。

    楼梯上听得脚步响,又是几名校尉随后赶来,传了汤将军令“开闸北进,把他们顶出去。”“开闸北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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