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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只求了解与认识而已 (第2/5页)

,所以想法不同,你怎么知道你的底线就一定是别人的底线呢?他没再回答。”

    道德是什么?

    采访完,深夜里,我和老范人手一本日记,埋头刷刷写,面对这让人迷惑的古老问题。

    孟子说“仁”就是“道德”…那么,什么是仁?他说,恻隐是“仁之端”但恻隐是什么?对象是谁?在什么范围内存在?每个人有自己的理解。

    我写过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德国医生施韦泽的故事,他在非洲丛林为黑人服务五十余年。在书里他写道:

    “无论如何,你看到的总是你自己。死在路上的甲虫,它是像你一样为了生存而奋斗的生命,像你一样喜欢太阳,像你一样懂得害怕和痛苦,现在,它却成了腐烂的肌体,就像你今后也会如此。”

    在那篇文章的最后,我写道:“如果我们对一只猫的死亡漫不经心,我们也会同样漫不经心地蔑视人的痛苦和生命。”

    李的同事说他曾经救过四个人,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四人受重伤,他路过,把几人陆续送到医院。

    我问他,他说因为“看不过去”但他对一只猫的死不以为意“网上说我杀了猫,接下去就会杀人,杀完人就会变成希特勒,搞种族灭绝。”他笑了一下,说:“其实对动物不好的人不一定对人不好,对动物好的人也不一定对人好。”

    踩猫的视频被放在一个叫“Crushworld”的网站上,这网站一个月的注册量超过四万,事发之后李听到了无数的声讨,可他收到的信里,还有一些,是通过新闻报道知道他的地址后,向他买光盘的。

    “不要以为他们离你很远,他们当中有官员,有商人,什么人都有,他们就是你生活里的普通人。”他说“事件过去之后,这个市场还会存在,因为需求存在。”

    他解释:“因为如果规则只是道德的话,人的道德底线是不一样的。”

    “假如当时这个行为是违法的,有明确的法律规范,你觉得你会做吗?”我问。

    “不可能。”

    “绝对不会?”

    “这个底线坚决不能超越。”

    十九世纪初,英国有人提出禁止虐待马、猪、牛、羊等动物。提案在国会引起巨大争议,最终被下院否决,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试图从法律上肯定动物以生命体存在。一八二二年,世界上第一个反对虐待动物的法案在英国出台,之后,陆续有一百多个国家通过《反虐待动物法》。不过中国目前还没有此项法律。

    美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霍尔姆斯说:“法律不是一个道德或是伦理问题。它的作用是制定规则,规则的意义不在于告诉社会成员如何生活,而是告诉他们,在规则遭到破坏时,他们可以预期到会得到什么。”

    我们问李,看视频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能说。”

    我们在杭州找Crushworld网站的负责人Gainmas,他姓郭,名字、车号、住址、手机、照片都被人rou搜索过,贴在网上。

    大风里我们等到半夜,传达室的人指指堆在桌上的一厚摞报纸:“已经十几天没人领过了,可能早搬走了,车也没在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醒了,老范披头散发坐在对面床上,问我:“咱们…再去一趟吧?”

    做新闻的人是赌徒,我通常赌完身上最后一分钱离场。她不是,她会把外衣脱了押在桌上,赤膊再来一局。

    老范上楼去他家那层看看,我没着没落等在一楼。十五分钟后,我收到她的短信:“他家门开了,有人下楼了。”

    我刚奔到电梯口,门就开了,里头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跟照片上的Gainmas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比照片里的人起码要胖二十斤,满脸胡子。

    我不抱指望地迎上去喊:“郭先生。”

    他本能一应。

    反而我愣了一下,才说:“我是‘新闻调查’的记者,想跟您谈谈。”

    他倒是平静,说:“到我公司吧。”

    他说起自己的“伪装”这一个月里,不断有人敲他的门,给他打电话,威胁杀了他。

    采访前,他不断地强调自己出身于文化世家,受过很好的教育,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是一个低级的魔鬼。

    “那为什么要让踩猫视频出现在你的网站上?”我问。

    他说:“这是一个恋足的网站,我是一个恋足者。”我跟老范对望一眼,没听过这个词。

    他解释:“恋足,是一个有针对性的对人体脚部强化的爱。我个人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母系社会的遗留吧,就是一种对女权的崇拜,恋足,欣赏美丽的腿部,把它当作一种崇拜物来崇拜。”

    “为什么对于脚的迷恋会引申出来踩踏?”

    “作为一种极端的分支,用这种方式来剥夺生命,他会感觉到一种权力的无限扩张,感觉到女权的一种无限释放,感觉到生命被支配,他会反过来得到一种心理的满足。”

    他说他和很多恋足者都不愿意踩踏动物,觉得踩一些水果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利用别的生命来满足自己。但他仍然提供了这个平台给另一些有踩踏欲望的人:“因为法律并没有像欧美国家一样禁止这么做。”

    我问他,为什么会有人要看踩猫?

    “我觉得这个跟每个人心灵从小蒙受的阴影,包括受到过很大的挫折,那种报复心态有关系。”

    已经有几十家媒体找过踩猫的女人,她始终没有露面。

    她已经离开了工作的医院,也离开了家,她的女儿没办法上学,因为媒体会找到学校去。院长是她信任的人,帮我们在办公室打电话给她,免提开着,听见她的尖叫:“再来记者我就跳楼了!”

    院长慢慢按了电话,抬眼看我。我说那我们明天走吧。临走,我委托他:“您就转告她一声,我们既不是为了谴责她,也不是为了同情她才来的,只是想听她说说看是怎么回事。今晚正好有一期我的节目,请她看看,再选择要不要见一面吧。”

    当晚播的节目是“以公众的名义”主角是郝劲松和陈法庆。节目放完半小时,院长打来电话,说她同意见见你们,但只是见一面,不采访。

    约在一百公里外一个陌生城市的宾馆里,开门时我几乎没认出她,比视频上瘦很多,长发剪得很短,眼睛敏感,嘴唇极薄,涂了一线口红。

    我们说了很多,她只是有些拘谨地听着,说:“不,不采访。”老范委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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