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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嬉唐突 (第1/4页)

    小嬉唐突

    【小嬉唐突】

    我鄉下山洪暴發,叫做出順,順就是蛟。說有一位年青姑娘在堂前紡棉花,

    簷頭大雨如簾,照得明明亮,忽然一聲響,當前的地裂開一xue,隨著一注清泉,

    跳出來一隻小山羊,嗎哈哈走到紡車前,依依親人,那姑娘就把一紅頭繩繫羊角

    上,它也聽她繫,然后得得的走下階沿,纔出大門口,當即迅雷疾風,山洪大至

    ,那羊就化為蛟,乘狼挾濤而去,那人家與姑娘卻安然無恙。蛟原來也這樣的順。

    民間戲里有呂洞賓三戲白牡丹,還有唐伯虎三笑姻緣,我卻有三鬥,鬥周佛

    海,鬥李士群,鬥汪先生。但我其實是個婉順聽話之人。左傳里兩軍陣前,對敵

    人亦還是有禮,而我是對敵人亦有親情。且我的那幾場鬥,在南京政府中除了最

    后陳公博周佛海相火拼,要算是影響最大的鬥,可是市廛不驚,像那蛟的使那人

    家與姑娘無恙。又我的那幾場鬥也許是根本不必要的,也許像桃李競妍梅雪爭春

    的不過是閒情,古今來興廢恩怨,惟有江山無恙,歷史原來亦是閒情罷了。此所

    以曹孟德能臨陣安閒。

    一

    卻說一次我從上海趁夜車去南京,與同行的某立法委員談天,他一口說清廉

    ,為國為民。我就要戲他一戲,問他可有甚麼弄錢的法子,便是與日本人聯絡做

    生意亦好,因為時局看起來靠不住,將來不要連逃難的錢亦沒有。他就當真與我

    談起生意經來。我宁可這樣,因為總比剛纔聽他假正經的說話更此中有人。但我

    聽得一回,就借故早睡了。

    及至醒來,天已東方條白,火車正經過龍潭,成竹枝詞一首、

    又是征輪逐曉星棲霞山下有人行

    富貴榮華原一夢仍愛此夢太分明

    看來看去平仄不對,但亦沒有法子。

    我做官亦像我做詩的是生手。當法制局長剛滿一年,各部會省市長官約齊了

    到汪先生處訴苦,說我使行政院與他們之間成了有隔膜,但是不好把我免職,汪

    先生就索性取消法制局。我轉任全國經濟委員會的特派委員,不過是到時候去開

    開會。

    太平洋戰爭第三年春天,日軍為宣傳武運,在南京玄武門外郊野里佈景起南

    太平洋,雲天碧海,海峽里的兵艦,對岸新加坡的現代都市好明麗,飄揚著日章

    旗,遊人見了齊喫一驚,照耀得眼睛都亮了。我在他們佈置尚未完工時就去看,

    想起自己二十七歲去廣西時過廈門,今日亦依然是天下世界這樣新。

    及至完工開放,第一天日軍總司令部招待汪先生參觀。汪先生來到郊原坡陀

    處下車,站住先望了一望那佈景,隨與汪夫人步行,夫婦不知因何口角起來。走

    到一間像路亭的房子,眾官扈從汪先生于此歇步獻茶,不防廳上掛有褚民誼寫的

    “國民政府還都紀念碑”的拓本,汪先生一見就伸手去撕,侍從武官忙上前把它

    取下,褚民誼亦在旁,眾皆恐懼。于是后宮大將來陪伴汪先生到場上去參觀,汪

    先生只草草的巡了一轉,亦不甚與后宮大將說話。

    汪先生是亦為這景色所驚了。他想起當年孫中山先生在南洋鼓吹革命,而現

    在身邊的汪夫人亦即當年在一起的女同志陳璧君,那時的天下世界就有這樣新,

    他們曾想像黃種人將有如太平洋戰爭這樣的雄國大略,單看日俄戰爭時孫先生的

    興奮即可知。但現在的日本真是可惜了。嘗言“成則為王,敗則為寇”,敗固不

    必說,惟成亦不能王天下,纔是遺恨,日本人現在便做了出來總不像樣。汪先生

    是為此感觸,但他又是強者,有惆悵乃變成無故發怒了。

    是年秋,汪先生至日本訪問昭和天皇,並與東條首相會談。行前我寫信給汪

    先生,指陳太平洋的軍事已逆轉,日本必對中國讓步,與東條交涉要開足價錢。

    汪先生不答。乃至日本,東條果然自動提出一切尊重南京國民政府,下令在華日

    本派遣軍,大使館及僑民一體稟遵。東條且對汪先生坦白說明日本存亡不可知,

    汪先生見日本在危難中如此真心,遂亦自動說要對英美宣戰,東條還勸阻過他。

    汪先生是大俠,但王者應如天道無親。汪先生回南京,就召見我,說我上次信里

    的見解很好,但我當面表明不贊成對英美宣戰,汪先生聽了遂又不樂。這是我最

    后一次與汪先生單獨晤對,此后雖尚有幾次見面,那是在開會及讌集之地。

    但汪夫人我仍到時候去看看她。一次我說、“和平運動初起時我位居第五、

    六,現在名落孫山之外又之外了。”汪夫人道、“因為你時時要造反。”她與我

    說過幾次,要我仍回到汪先生身邊當機要祕書,因為汪先生近來常對祕書室發脾

    氣。但我想想還是不去。汪夫人的弟弟陳耀祖當廣東省主席,汪夫人要照應兩邊

    ,她見我諸般不聽話,但她心里總有我這個人,說、“你還是與我去廣東”,又

    解釋道、“廣東是我的,你去不要管誰,只代表我做事。”我亦想了想沒有去。

    我當國民黨中央委員及全國經濟委員太閑散,也想作事,且朋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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