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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ct;民國女子sect; (第3/8页)

常之所在幾千年來不被革命掉,是因與二

    十四孝同時也可以有桃花女與樊梨花。

    民間看戲,愛看與公公鬥法的桃花女。也喜歡樊梨花,樊梨花殺夫弒父,但

    大唐世界還是要她這樣美貌有本領的人。還有哪吒,哪吒是個小小孩童,翻江倒

    海闖了大禍,他父親怕連累,挾生身之恩要責罰他,哪吒一怒,刳rou還母,剔骨

    還父,后來是觀世音菩薩用荷葉與藕做成他的肢體。張愛玲便亦是這樣的蓮花身。

    愛玲是她的人新,像穿的新衣服對于不潔特別觸目,有一點點霧數或穢褻她

    即刻就覺得。聊齋里的香玉,那男人對著絳雪道、“香玉吾愛妻,絳雪吾膩友也。”愛玲很不喜。又我與愛玲閒話所識的幾個文化人,愛玲一照眼就看出那人又

    不乾淨,又不聰明。我每聽她說,不禁將人比己,多少要心驚,但亦無從檢點起。

    我稱讚愛玲的房間,她卻說這還是她母親出國前佈置的,若她自己來佈置,

    她愛刺激的顏色。趙匡胤形容旭日、“欲出不出光辣撻,千山萬山如火發。”愛

    玲說的刺激是像這樣辣撻的光輝顏色。她看金瓶梅,宋蕙蓮的衣裙她都留心到,

    我問她看到穢褻的地方是否覺得刺激,她卻竟沒有。她愛看小報,許多惡濁裝腔

    的句子她一邊笑罵,一邊還是看;亦有妙語,小報上的妙語往往亦是可憐語,一

    點不得愛玲的同情,但她轉述給我聽時,她亦是這樣的開心好笑。無論她在看什

    麼,她仍只是她自己,不致與書中人同哀樂,清潔到好像不染紅塵。

    連對于好的東西,愛玲亦不沾身。她寫的文章,許多新派女子讀了,刻意想

    要學她筆下的人物都及不得,但愛玲自己其實並不喜愛這樣的人物。愛玲可以與

    金瓶梅里的潘金蓮李瓶兒也知心,但是絕不同情她們,與紅樓夢里的林黛玉薛寶

    釵鳳姐晴雯襲人,乃至趙姨娘等亦知心,但是絕不想要拿她們中的誰來比自己。

    她對書中的或現時的男人亦如此。她是陌上游春賞花,亦不落情緣的一個人。

    我自己以為能平視王侯,但仍有太多的感激,愛玲則一次亦沒有這樣,即使

    對方是日神,她亦能在小地方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常人之情,連我在內,往往姑

    息君子,不姑息小人,對東西亦如此,可是從來的悲劇都由好人作成,而許多好

    東西亦只見其紛紛的毀滅,因為那樣的好原來有限,是帶疾的,其實不可原諒的

    還是不應當原諒。愛玲對好人好東西非常苛刻,而對小人與普通的東西,亦不過

    是這點嚴格,她這真是平等。

    愛玲好像小孩,所以她不喜小孩,小狗小貓她都不近,連對小天使她亦沒有

    好感。一次她搬印書的白報紙回來,到了公寓門口要付車伕小賬,她覺得非常可

    恥又害怕,宁可多些,把錢往那車伕手里一塞,趕忙逃上樓來,連不敢看那車伕

    的臉。中國民間又說小孩的眼睛最淨,睡夢里會微笑,是菩薩在教他,而有時無

    端驚恐,則是他見了不祥不潔了。張愛玲一點亦不研究時事,但她和我說日本的

    流行歌非常悲哀,這話便是說日本將亡,當時我連不敢告訴池田,他若知道,應

    當大驚痛哭。

    (五)

    張愛玲喜聞氣味,油漆與汽油的氣味她亦喜歡聞聞。她喝濃茶,喫油膩熟爛

    之物。她極少買東西,飯菜上頭卻不慳刻,又每天必喫點心,她調養自己像隻紅

    嘴綠鶯哥。有餘錢她買衣料與臙脂花粉。她還是小女孩時就有一篇文字在報上登

    了出來,得到五元,大人們說這是第一次稿費,應當買本字典做紀念,她卻馬上

    拿這錢去買了口紅。

    她母親是清末黃軍門的小姐,西洋化的漂亮婦人,從小要訓練愛玲做個淑女

    ,到底灰了心。她母親教她如何巧笑,愛玲卻不笑則已,一笑則張開嘴大笑,又

    或單是喜孜孜的笑容,連她自己亦忘了是在笑,有點傻里傻氣。愛玲向我如此形

    容她自己,她對于這種無可奈何的事只覺得非常開心。又道、“我母親教我淑女

    行走時的姿勢,但我走路總是衝衝跌跌,在房里也會三天兩天撞著桌椅角,腿上

    磕破皮膚便是瘀青,我就用紅藥水擦了一大搭,姑姑每次見了一驚,以為傷重流

    血到如此。”她說時又覺得非常開心。

    愛玲給我看小時她母親從埃及帶給她的兩串玻璃大珠子,一串藍色,一串紫

    紅色,我當即覺得自己是男孩子,看不起這種女孩子的東西。她還給我看她小時

    的作文。她十四歲即寫有一部“摩登紅樓夢”,訂成上下兩冊的手稿本,開頭是

    秦鐘與智能兒坐火車私奔杭州,自由戀愛結了婚,但是經濟困難,又氣又傷心,

    而后來是賈母帶了寶玉及眾姊妹來西湖看水上運動會,喫冰淇淋。我初看時一驚

    ,怎麼可以這樣煞風景,但是她寫得來真有理性的清潔。

    張愛玲是使人初看她諸般不順眼,她決不迎合你,你要迎合她更休想。你用

    一切定型的美惡去看她總看她不透,像佛經里說的不可以三十二相見如來,她的

    人即是這樣的神光離合。偶有文化人來到她這里勉強坐得一回,只覺對她不可逼

    視,不可久留。好的東西原來不是叫人都安,卻是要叫人稍稍不安。

    她但凡做甚麼,都好像在承當一件大事,看她走路時的神情就非同小可,她

    是連拈一枚針,或開一個罐頭,也一臉理直氣壯的正經。眾人慣做的事,雖心不

    在焉亦可以做得妥當的,在她都十分喫力,且又不肯有一點遷就。但她也居然接

    洽寫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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