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 (第1/3页)

    多少恨

    “我和你妈，决定离婚。”

    没有想到老爸会用这句话欢迎我的回家。

    我看着他，仿佛不认识，眼泪滔滔地流下来，却没有一句话。

    沈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也是一句话不说。

    mama从我进门起就一直在张罗茶水，用一份近乎夸张的热情对沈曹说些欢迎的话，但是一旦寒暄完了就立刻藉口开饭回避开来，以方便爸爸同我摊牌。

    于是，爸爸就这样老着脸皮说出那残忍的两个字：离婚。

    真没有想到，我会在向他们宣布同子俊分手而选择沈曹做男朋友的消息前，先听到他们向我宣告离婚。

    我和父亲，竟然同时移情别恋。

    自从接到mama告诉我贺乘龙重新出现的电话后，不是没想过可能发生的各种后果，但是总以为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的我的父母不会轻言放弃。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同床共枕，并且一同孕育了他们的女儿，我。总觉得这样的关系该是人世间最稳定的人际关系，最经得起世事考验的。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要分开。

    外婆用尽了心机，我写了那么长的信，可是他们到底还是要分开。

    既然有今天，何必又当初？

    三十年都过去了，三十年都忍了，为什么不可以再忍几十年，一生就平安大吉？

    我看着爸爸，这叫不叫作晚节不保呢？

    “你怎么对得起mama？”我哆嗦着嘴唇，努力了半天，也不过说出这一句老土的话来。也许，全天下的儿女在面对这样的消息时，也只会这一句对白。

    “对我公平点好吗？”爸爸说“锦盒，你已经是个大人，就快有自己的家庭，你应该已经很明白什么是爱。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是贺乘龙，我们已经荒废了那么多年，现在老了，不能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可是这样做，对mama公平吗？”我悲愤地控诉“这三十年不是你一个人打造的，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mama一样为这个家，为你，付出了青春岁月里最宝贵的三十年，你一句公平分手就把这三十年抹煞了？”

    “但是你mama已经同意了。”爸爸板起脸来“锦盒，我其实根本无需征求你的同意，告诉你这件事，只是通知，不是商讨。我们已经决定了。”

    mama同意了？我更加愕然。只是几个月，怎么什么都变了？mama变得这样面对现实，爸爸变得这样翻脸无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他真正爱的人是贺乘龙，可是如果一份爱情是以伤害家人为代价，那么这爱，是值得祝福的么？

    “mama！妈！”我尖声叫起来，扎撒着双手，像迷路的小女孩，寻求mama的帮助。

    我的心在提醒自己，要坚强，要镇静，现在最需要帮助的人，是mama呀。可是我不能控制自己，身体剧烈地发着抖。

    沈曹扶起我：“阿锦，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我要找mama，mama呢？mama呢？”我哭起来，无比委屈，不能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这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爸爸，我是怀着满腔的欢喜带沈曹回来见父母的，不是来听他们向我宣告家庭破裂的。

    “阿锦，你还是出去走走吧。”mama走进来，手里兀自还拿着一只锅铲，腰间围着围裙，仍是那个在厨房里cao劳了三十年的慈爱的mama，她说“你出去走一走，饭就该好了。你从回来还没吃东西呢，饿了吧？”

    mama哦，可怜的mama，当你用全部身心维系了三十年的家庭濒临破裂的时候，难道女儿还在乎一顿饭吗？也许，刚才她一直都躲在门外，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当她亲耳听到爸爸说他最爱的女人是贺乘龙时，mama哦，她该有多么心碎？

    然而在mama的心中，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女儿饿不饿，冷不冷，吃饭，是比离婚更重要的大事。

    我握着mama的手：“妈，爸爸说你同意了，这怎么可能。”

    “我的确同意了。”mama微笑，可是有泪光在眼中闪烁“阿锦，我嫁进顾家几十年，已经累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已经疲倦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下的日子，再不想争什么了。”

    灵魂。这是我第一次听到mama这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提到灵魂。她说她的灵魂疲倦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和无奈？

    然而爸爸呢？他的灵魂去了哪里？当他为了身体和欲望驱使抛家弃女的时候，他的灵魂会觉得安然吗？

    “爸爸，你会快乐吗？”我问他“如果你明知道在你笑着的时候，mama在哭，你曾经爱过的并且一直深爱你的妻子在哭，你会快乐吗？”

    爸爸崩溃下来。刚才的坚强决断都是伪装吧？他是要说服我还是说服他自己？

    “但是任何选择，都总会有人受伤，有人痛苦。贺乘龙已经痛苦了三十年…”

    “所以现在你要mama接过痛苦的接力棒，痛苦后三十年？”我的口气越来越讽刺，在mama的眼泪面前，我不能平静，也忘记了尊卑和分寸“爸爸，你真是公平，你何其伟大，让两个女人爱上你，为你平分秋色，哦不，是平分痛苦。”

    “放肆！”父亲大怒，猝不及防地，他扬起手，猛地给了我一掌。

    我呆住了。mama尖叫一声扑过来，痛哭失声。子俊护在我面前，敌意地望着父亲，本能地攥紧了拳。而父亲，同样呆住了。

    我们久久地对恃。

    mama哭了，我没有。我看着父亲，重重点头：“好！很好！这就是爱的代价是吗？因为你爱贺乘龙，所以你就可以令mama伤心，令女儿蒙羞。如果我不祝福你，你就会动用武力。从小到大，你从没有打过我，今天是第一次。父亲打女儿，天经地义。可是父亲为了一个外来的女人打女儿，你不觉得羞耻吗？如果你觉得这样做是为了捍卫你所谓的爱情，做得很漂亮很伟大，那么，你就去庆祝吧！带着你的女人，就着你妻子和女儿的眼泪开香槟去吧！如果你连父性都没有了，你还奢谈什么爱情？！”

    “阿锦，别说了。”mama哭着“别再说了，你们吃过饭就回上海吧。我和你爸爸已经决定了，这几天就要办手续。你不要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