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特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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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3/4页)



    累累伤痕同时也折磨着我的心灵,影响了我的理智。每当我壮着胆子打量镜中的自己,我的灵魂就会变得更加萎靡不振。

    然而,即便如此,我一次也没有向马略求救,没有试图与万里之外的他取得联系。我不能向他乞求鲜血来治愈我的伤口。我宁可整整一个世纪忍受炼狱的煎熬,也不愿受到马略的谴责。我宁可忍受最可怕的孤独、最剧烈的痛苦,也不愿去发现他明明完全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却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拒绝向我伸出援手。

    至于加百列,她会原谅我做过的任何事情,她的血液也有足够强大的魔力,至少能加速我的痊愈,然而,我完全搞不清她身在何处,甚至连该向哪个方向发出呼唤都无从知晓。

    等到我体力恢复了不少,足以应付远赴欧洲的旅行时,我投奔了惟一可以求助的人:阿曼德。他仍然住在我赠与的土地上,住在那时马格纳斯造就我的高塔里,他还在领导庙街的吸血鬼剧团里的同类团伙,那座庙宇还是属于我的呢。毕竟,我不欠阿曼德任何解释。而他,难道不正欠着我什么吗?他来开门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

    他穿着浅黑色剪裁考究的大衣,在他头上,文艺复兴时期流行的发卷全都修剪掉了,看上去俨然是狄更斯小说里走出来的年轻人。他那永葆青春的脸庞上,烙印着大卫·科波菲尔式的天真和斯蒂福兹式的骄傲——却未曾显露出内在灵魂的真实本性。

    他看见我的时候,心里一下子闪过一道亮光。随后,他慢慢凝视着遍布在我脸上和手上的伤疤,然后用温柔而几乎是慈祥的语气说道:“进来吧,莱斯特。”

    他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并肩穿过屋子,这是他在马格纳斯的高塔脚边建造起来的,是一个阴暗恐怖的地方,在这个诡异的年代里,用这一处所在酝酿一切拜伦式的恐怖事件可真是再合适不过。

    “你知道,有谣传说你在埃及或者远东的某个地方完蛋了,”他用人们日常使用的法语快速地说道,带着一种我以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生动神态。如今,对于装扮成活着的凡人,他已经是驾轻就熟。“随着旧世纪的度过,你也不见了,从此以后就音信全无。”

    “那加百列呢?”我立刻追问,奇怪自己居然没有一进门就让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你离开巴黎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或者听到她的消息。”他说。

    他的目光又一次爱抚地落在我身上。他体内有一股稍加掩饰的兴奋,一股如同近旁炉火般的热力向我传来。我明白他在试图解读我的思想。

    “你出了什么事?”他问我。

    我的伤疤叫他困惑了。它们太严重,太错综盘结,留下这些疤痕的进攻一定都是致命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慌乱,我担心自己稀里糊涂就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马略很久以前就禁止我说出的事情。

    不过,我迫不及待一吐为快的,是关于路易斯和克劳迪娅的故事,我的叙述结结巴巴,半真半假,除去一个明显的事实:克劳迪娅那时只是…一个孩子。

    我简要地描述了在路易斯安那生活的年月,以及他们最终如何起而反抗,就像他曾经预言我的孩子们会做的那样。我向他承认了一切,没有任何心机或是傲气,我解释说我现在需要他的血液。痛苦啊、痛苦啊、痛苦,在他面前展开这一切,等他考虑我的请求。对他说,是的,是的,你是对的。并非完全如此。

    但大体上说,你是对的。

    那时,我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是悲哀吗?那肯定不是得意。他谦逊地注视着我颤抖的手打着各种手势。当我言词支吾,找不到准确的词表达时,他也会耐心等待。

    只要给我灌输一点点他的血液,我的伤口就能加速愈合,我低声说。给我一点点就能让我头脑清醒。我提醒他,是我给了他这座塔楼,给了他金币去建造这栋房子,而且我仍然拥有吸血鬼剧院,而他现在肯定能为我做这么一点点私密的小事,我这么说着,尽量让自己的口气不显得盛气凌人或是义愤填膺。尽管我思维混乱,虚弱、饥渴又胆战心惊,可话里还是带着一股乖戾的幼稚。火堆的光芒让我焦虑。在这些闷热的屋子里,木质结构上的深色纹理反着光,在这一切背景之下,想象中的脸孔浮现在我眼前,又转而消失。

    “我不想留在巴黎,”我说“我不想打扰你或者剧团的同类们。我只有这一点点请求。我只求你…”我的勇气和语言仿佛同时消失了。

    良久的沉默。

    “再跟我说说这个路易斯。”他说。

    羞耻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我又重复了刚才的蠢话,说路易斯丢不掉他的人类习气,他能够理解其他不死者难以捉摸的事情。恍惚之中,我喃喃道出了心里的话。不是路易斯攻击了我。是那个女人,克劳迪娅…

    我看见他的心里有什么警觉起来。一片红晕悄悄升上他的面颊。

    “有人在巴黎看见过他们,”他温柔地说“她不是什么女人,这个家伙。她是一个吸血鬼孩童。”

    我不记得自己接着说了什么。也许我试图解释这个严重的错误。也许我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可辩解。也许我又绕回来,说到我此行的目的,我所需要的东西,我必须得到的东西。我记得他带我离开屋子,走进等候的马车,他告诉我必须和他一起去吸血鬼剧院,那一刻我感到被彻底羞辱了。

    “你不明白,”我说“我不能去那里。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这副样子。你得让马车停下,你得答应我的请求。”

    “不,还是等我们回来以后再说吧。”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告诉我。我们已经上了巴黎拥挤的街头。这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城市了。真是一场噩梦,这个大都会充满咆哮着的蒸汽机车,一条条宽阔的马路两旁矗立着高大的混凝土建筑。工业时代的烟尘和污染,还从未像在这光之城里那样,显得如此可怕。

    我不大记得他是如何将我拉出马车的,他推着我在宽阔的人行道上跌跌撞撞地行走,一直走到了剧院的门口。这是什么地方,这座巨大的建筑?这就是庙街吗?接着,我们走进那座阴森恐怖的地窖,里面挂满了戈雅、勃鲁盖尔和波许的画作的摹本,一幅幅都鲜血淋漓、画工拙劣。

    最后,我饥肠辘辘地倒在一间砖砌囚室的地板上,甚至连咒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片黑暗之中,充斥着公共马车或是电车经过时造成的震动,远处钢铁的车轮碾过地面,那刺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划破这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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