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庞歌染尼_第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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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3/4页)

脚踹在他屁股上,让他跌进水泡子里,看着他扑腾,哈哈大笑。

    那水不深,却冻极了,像一把快得不可思议的刀,片去了他周身所有的皮肤,火辣辣地疼。霍修不是想杀他,只是拿哑巴逗着玩。他甚至不敢这样对待他的牧犬,那些总也吃不饱的动物会撕掉他两腿间的那块老rou。

    苏鸣打着抖爬上岸,原本就破了洞的羊皮袍子烂糟糟贴在身上,霍修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苏鸣把他拽下马背,抓着后脖领按进冰冷的水里。老头开始还挣扎,拍出老高的水花,后来渐渐也不动弹了。

    苏鸣卸下马背上的垫毯,裹在自己湿淋淋的身上,然后放开霍修的马和狗。马认得路,飞快地跑了,那些狗冲他吠了几声,却没扑过来,转而绕着老头的尸体转圈,仿佛想把他添醒。苏鸣后来才发现它们是在啃霍修的瘦脖子,费了不少劲头,用鞭子和靴子把它们轰开。狗们吃了苦头,哀怨地夹着尾巴逃开,消失在雪里。

    苏鸣就在原地生了一小堆火,把自己连衣服带人烤着,坐等他的老朋友到来。那些琥珀般明亮的眼睛直到夜里才出现,它们胆怯地在火光所及的范围外徘徊,低低号叫。

    苏鸣起身,把老头的尸体丢了出去,砸在雪地里,鬣狗们轰然逃散,片刻又聚集回来。牧犬在霍修身上撕开的伤口散发出甜美的诱惑,无需招呼,鬣狗们开始欢快地享用半结冻的rou食,湿润的添食声和争夺厮打声不绝于耳。它们把霍修吃掉了大半,还想把剩余的部分拖走,这时苏鸣抓起火堆里燃烧的柴朝它们猛戳,对峙片刻之后,它们悻悻地退走。苏鸣飞快地把残破的尸体在马鞍后捆好,举着火把连夜赶回去。

    狗和马早已先于他们到家,带回了无言的坏消息,但邻居没人愿意在下雪的夜里出门去寻找一个凶多吉少、又小气又暴躁的老鳏夫,只有霍格那圆脸蛋的女儿独自在家哭泣。见到尸体之后,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天亮前,他们在营帐后面挖了一个雪洞,埋葬了几乎不能连缀的尸体。鬣狗的牙印谁都认识,而他只是个老实巴交任人欺侮的哑巴,没有人会怀疑。

    他揽住女孩的肩膀把她拖回营帐,以免她在雪地里跪着冻死,然后倒了一碗老头的酸酒,在火塘上煮沸,强迫她喝下去,好止住她的哭号,自己也喝了两口。

    女孩缩在床上,仍然不住低声啜泣,苏鸣被烦透了,干脆钻进她的被窝。说来奇怪,在他功成名就的那些年头里,最低贱的营妓也好,姿容高贵的羽族舞姬也好,全都给过他愉快的记忆,他连她们的脸也记不得了。但他仍清晰记得埋葬霍修的那个晚上,老婆周身火一样的guntang热度。那记忆至今仍像烙痕残留在皮肤上,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她结实、圆润,嘴里有清凉的青草气息和酒酸味,出奇地害羞。那晚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她才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微笑。次年八月,他俩的儿子出生了。

    日子仿佛也就这么过了,一年两年,八年十年。年少得志的将军苏鸣在世上消失了,只要露出一丝峥嵘头角,几天内就会有大批人马追杀而至,而哑巴却能安稳地活着,看儿子挤羊奶,捡蘑菇。

    天享七年,他曾冒险混过黄泉关,到霜还寻找当年那家当铺,却一无所获。若不是肿胀畏光的眼睛时时提醒他,他也许就会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也会忘记黄沙风那一天的情景。

    “他还活着。”漫长沉默之后,苏鸣突兀地说。

    “谁?蝎钩?”明知故问。苏鸣伸出手指,在自己唇边画出一道上扬的弧:“方鉴明。”那回伏击他的人都用黑布遮着脸,用手势与呼哨传令,连一个字也不开口说。但他当然认得这小杂种…是他亲手传授了这杂种使刀的一招一式。夺罕还在笑。

    “方鉴明死了,你忘了?是你告诉我的。你叫人把我从羽林军校场上找来,你说…”苏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讨厌想起当年:“对,那时候他已经下葬一年,早该烂成一摊泥了。可我认识他十多年了,我的眼睛不会骗我,他还活着。他的刀就压在我的喉咙上,他的呼吸是热的,他的眼睛是活人的眼睛。他为什么要装死?”“你又为什么把藜蒺子塞进郭知行的鞍垫下头,为什么收买死囚诬告阿摩蓝呢?”夺罕又微笑了。

    苏鸣张了张嘴。

    天享二年,帝旭身边的秉笔官向他漏了口风,说近来军粮大量流入民间,检肃尚书郭知行正在暗中点查羽林军库,已核实数十名守备士卒参与监守自盗,待存粮合计数字出来,怕是还要弹劾苏鸣治军不力。苏鸣心里有数,私贩军粮虽不是他主使,最终他也难逃其咎,何况这两年他手里握着举拔羽林军官的权力,颇受了些好处,身家经不起那些检肃吏们锱铢必较的盘查。他并未私下向郭知行说项,他太清楚老郭是个什么样的人。八年之乱中,郭知行曾被围困孤城半月,郭氏的一名族弟在伪朝为官,亲自抬了五万金铢到城下劝降,被他下令乱箭射死。要让这样一个薄情而清廉的人闭嘴,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死。郭知行死后,案子久久不结,他心里惶恐,把阿摩蓝拉出来做了替罪羊。

    想到这儿,苏鸣猛地攥紧满把黄沙。他妈的,上当了。皇帝只在背后轻推了他一小手指头,他自己却翻了个大筋斗,无形中先替皇帝抹去两个隐患。

    喉头一股股的苦味往上翻涌,半晌他才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小杂种脸上的笑意此时渐渐冷淡:“半年前,夺洛打东陆回来,就上你这儿来了。我们有人跟着他。”“我不过是和他下棋。”苏鸣的声音喑哑难听。

    “听说你们下了六七年的棋,他几次要请你去斡尔朵里做先生,你都拒绝了。”苏鸣重换了一把沙,接着嘎吱嘎吱擦他的锅:“那你又回来做什么呢。”“再在东陆待下去,我就连性命也保不住了。旭王知道了我是谁。他知道我是僭王的外甥,红药帝姬和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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