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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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8/12页)

求之下得。但旁人不免要问:“摇船的老张,怎么会一下子做了老板?”这话谈下去就很难听了!总不能逢人去分辩:“阿珠给胡某人做小,完全是感情,阿珠自己喜欢他。开丝行是胡某人自己了为做生意方便,就是没有这桩亲事,他依然要开,依然要叫我出面做现成老板!”这话就算自己能够说,别人也未见得相信。所以他这时打定主意,开丝行与阿珠嫁胡雪岩,这两件事决不可夹杂在一起。“喂!”躺在铺上的老张,推推他妻子,低声问道:“阿珠的事,你们变过了?”

    “没有。”

    “那‘他’怎么叫你‘干娘’?”

    “这是人家客气,抬举我们。”

    “抬举是不错。不过‘冷粥冷饭好吃,冷言冷语难听’。”

    “什么冷言冷语。”他妻子很诧异地问“哪个在嚼舌头?”

    “也没有人在嚼舌头。是我心里在想”

    “好了,好了!”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你不要得福不知!该想想正经,到了湖州,寻哪几个朋友,房子看在什么地方?”

    老张对他妻子,七分敬爱三分怕,听她这语气,如果自己把心里的想法就出来,当夜就会有一场大吵,因而隐忍未言。

    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胡雪岩起身,阿珠服侍他漱口洗脸,由于急着要上岸办事,连点心都顾不得吃,就起身去了。临走留下话,中午约在盐桥一家叫“纯号”的酒店见面,又说,如果阿珠和她娘有兴致,也一道来逛逛。母女俩的兴致自然极好。盐桥大街多的是布店和估衣店,阿珠跟她娘商量:“爹要做老板了,总不能再穿‘短打’,先到估衣店去买件长衫,再自己剪布来做。”

    “好啊!”她娘欣然同意“我们早点去!”

    她们母女俩高高兴兴在收拾头面,预备出门。老张一个人坐在船头上闷闷不乐,心里在想,中午一见了面,胡雪岩当然会把银子交过来,只要一接上手,以后再有什么话说,就显得不够味道了。要说,说在前面,或者今天先不接银子,等商量停当了再说。

    他要跟他妻子商量,无奈有阿珠在,不便开口,心里踌躇无计,而一妻一女倒已经头光面滑,穿上“出客”的衣服,预备动身了。

    “该走了吧!”阿珠的娘催促老张。

    “爹!”阿珠又嫌她爹土气“你把蓝布小衫换一换,好不好,寿头寿脑的,真把人的台都坍光的!”

    由于宠女儿的缘故,老张一向把她这些没规没矩的话,当作耳边风。但话虽不理,该有行动,而他望着她们母女,怔怔地好象灵魂出窍了似的,好半天不开口。

    “呀!”他妻子不胜讶异地:“怎的?”

    老张摇摇头,接着说了句:“你们娘儿俩去好了。我不去了。”

    “咦!为啥?”

    老张想了想说:“我要帮阿四把船摇回万安桥去。”

    这是不成理由的理由,阿珠和她娘的脸上,顿时象眼前的天气一样,阴睛不定了。

    “你在想什么古里古怪的心思?”阿珠娘脸板得一丝笑容都没有,眼圈都有些红了“生来是吃苦的命!好日子还没有过一天,就要‘作’了!”“作”是杭州话,通常只用来骂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用来责备老张,便有“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话重而怨深,他不能不做个比较明白的表示了。

    “你不要一门心里只想自己!”他说“人家白花花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把它蚀光了怎么办?”

    “你啊,‘树叶儿掉下来怕打开头’,生意还没有做,开口闭口蚀本!照我这样子说,一辈子摇船好了,摇到七老八十,一口气不来,棺材都用不着买,往河里一推,喂鱼拉倒!”

    爹娘吵架,遇到紧要关头,阿珠总是站在她爹这面,这时便埋怨着说:“娘!何苦说这些话?爹不肯去,让他不去好了。”

    “对!”阿珠的娘真的生气了“枉为他是一家之主。我们敬他,他不受敬,随他去,我们走!”

    听得这负气的话,阿珠又觉得不安,想了想只好这样说:“怎么走?路好远到那里。”

    路不但好远,而且郊野小径,泥泞不堪,就能走进城,一又脚上的鞋袜亦已不成样子,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娘,高声喊道:“阿四,阿四!”“阿四到万安桥去了。”老张说。

    亏得他接了这句口,局面才不致僵持,他妻子气消了些,声音却依旧很大“我们今天把话说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等下再说。”老张这样回答,一面看了阿珠一眼。

    这一下她们母女俩都懂了他的意思,阿珠有些羞,有些恼,更有些焦忧,看爹这神气,事情怕要变卦。

    “阿珠!你到后面去看看,炖在炉子上的蹄筋,怕要加水了。”

    借这个因由把她支使了开去,夫妻俩凑在一起谈私话。老张第一句话就问:“人家姓胡的,对阿珠到底是怎么个主意?你倒说说看!”

    “何用我说?你还看不出来?”

    “我怎么看不出?不过昨天看得出,今天看不出了。”

    “这叫什么话?”

    “我问你,”老张想了想说“他到底是要做丝生意,是要我们阿珠,还是两样都要?”

    “自然两样都要。”

    “他要两样,我只好做一样,他要我们阿珠,开丝行请他去请教别人,要我替他做伙计来出面,娶阿珠的事就免谈。”

    “这为啥?”他妻子睁大了眼问“你倒说个道理我听听看。”

    他的道理就是不愿意让人笑他,靠裙带上拖出一个老板来做“一句话,”他很认真地说“我贫虽贫,还不肯担个卖女儿的名声!”

    人人要脸,树树要皮!他妻子在想,也不能说他的话没有道理。但事难两全,只好劝他委屈些。

    “你脾气也不要这么倔,各人自扫门前雪,没有哪家来管我们的闲事。”

    “没有?”老张使劲摇着头“你女人家,难得到茶坊酒肆,听不到。我外头要跑跑的,叫人家背后指指点点,我还好过日子?好了,好了,”他越想越不妥,大声说道:“我主意打定了。你如果一定不肯依我,我也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她不安地问。

    “丝行你去开,算老板也好,算老板娘也好,我不管。我还是去做我的老本行,做一天吃一天,有生意到了湖州,我来看你们娘儿两个。”听他这番异想天开的话,居然说得象煞有介事,她失笑了,便故意这样问:“那么,你算是来做客人?”

    “是啊!做客人。”

    “照这样说,你是没良心把我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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