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_第二十回巧逢官场现形记争制羊皮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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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巧逢官场现形记争制羊皮褂 (第3/4页)


    署院这时候正为着铁路借款的事要与洋商磋磨,今听他如此一番言语,不觉大惊失色。又想起藩台背后的话果然不错,他倒有点先见。现在事情弄僵了,不得不想个法子把事情挽回转来。想了一想,便对洋商道:“你嫌他们穷,老实对你说,他们其实不是真穷,是我兄弟嫌他们穿的衣服太华丽,不准他们穿,所以他们不能不遵我的吩咐。你如不信,你过天来看,包管另换一个样儿。但是穿的过于怎么讲究,兄弟亦不能自相矛盾,总叫他一个适中便了。”洋商道:“正是,我也奇怪,你们贵省里的厘金又好,贵国官声上又是中饱惯的,怎么一时就会穷起来?真正叫人不相信。贵抚台不说清楚,我是一辈子不明白的。”署院又把脸一红,淡淡的说了几句闲话,洋商方才辞去。署院回来心上甚是闷闷,因为大局所关,不得不委屈相从。次日接见司、道的时候,他便发言道:“兄弟的脾气是古板一路。兄弟总恨这江、浙两省近来奢侈太盛,所以到任之后,事事以撙节为先。现在几个月下来,居然上行下效,草偃风行,兄弟心上甚是高兴。但是兄弟一个人是省俭惯的,到了冬天,皮衣服穿也罢,不穿也罢,诸位衣服虽然不必过于奢靡,然而体制所关,也不可过于寒俭。诸公出去可传谕他们:直毛头细衣服价钱很贵,倘然制不起,还是以不制为是;羊皮褂子价钱不大,似乎不即不离,酌乎中道,每人不妨制办一身。兄弟当了几十年的京官,不瞒诸位老兄说,止有一件羊皮褂子,现在穿的毛都没有了,只剩得光板子,面子上还打了几个补钉,实在穿不出去。倘然另做一件,不免又要化钱,所以一直进到如今,还是棉袍棉褂。唉!像兄弟这样的做官,也总算对得住皇上了。”司、道大人听了,俱各答应着。等到出去上轿,齐巧首府、县都赶出来站班。藩台就拿这话当面传知了首府。首府挺着胸脯,笔直的站在那里,答应了几声“是”藩台又笑道:“以后你们倒要大大的巴结巴结洋人才是,不然可就要冻死了。”一头说,一头笑着上轿而去。

    霎时间,把这话官厅子上都传遍。有些老爷们同估衣铺熟的,等不到回家,就赶去制办羊皮褂子,有些回家拿羊皮袍子改做的也不少,还有些该钱的,为着天气冷,毛头小了穿着不暖和,就出了大价钱,买了滩皮回来叫裁缝做:统计几天里头,杭州城里的羊皮卖掉了好几千件,价钱顿时飞涨。成衣匠忙的做夜工都来不及。过了五天,等下一期辕期,居然大小官员一个个身上都长了毛了,就是抚院瞧着也觉得比前头体面了许多。从此以后,于属员穿衣服一事就不大理会了,却把个藩台恨如切骨,常要动他的手,而又不敢动他的手,为他里头有照应,腰把子硬的缘故,怕动他不倒,反为不妙,因为隐忍在心,迟疑不发。但是拿他无可如何,只好拿他的同乡、亲戚来出气,凡是藩台的私人,以及被藩台保举过的人,抚台都要寻点错处,拿他撤差、撤委。他却有一件好处,这些差缺并不安置自己的私人,先检着正途出身人员,按照次序委派。藩台拿他无法,也只好遵他的教。

    过了些时,齐巧辕期,刘大侉子跟了一班候补道上院禀见。署院一看名字,忽然想起:“这人是个绔袴出身,专会写白字。我从前要拿他咨回原籍,是藩台替他求下来的,大约他俩有什么渊源,今天且拿他发挥几句再讲。”想完,便叫请见。刘大侉子进来坐定之后,署院先同别位候补道闲谈了几句,回过脸来看看刘大侉子浑身上下,倒也无可指摘,即淡淡的说道:“刘大哥,委屈了你了!你要到省,那一省不好指,横竖是元宝捐来的,何苦偏偏要指个浙江呢?”此时刘大侉子见黄三溜子因穿破衣服早经得意,自己思量:“我是同他一样的,而且一天到的省。他已经得了差使,料想我也不会久空的。”所以这一阵上衙门格外上得勤,满心指望:“无论大小,叫我得个把差使,也好光光面子,免得被黄三溜子瞧不起。”不料平空里今日上院,被署院似讥似讽的埋怨这们上两句,一时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回甚么,又不好答应是,楞在那里不响。

    署院又说道:“凡是捐官出来做的人有三等:头一等是大员子弟,世受国恩,自己又有材干,不肯暴弃,总想着出来报效国家;而又屡试不售,不得正途,于是才走了这捐班一路。这是头一等。第二等是生意卖买人,或是当商,或是盐商,平时报效国家已经不少;奖叙得个把功名,出来阅历阅历,一来显亲扬名,二来也免受人家欺负,这种人也还可恕。第三等最是不堪的了,是自己一无本事,仗着老人家手里有几个臭钱,书既不读,文章亦不会做;写起字来,白字连篇。在老子任上当少爷的时候,一派的绔袴习气;老子死了,渐渐的把家业败完,没有事干了,然后出来做官,不是府,就是道。你们列位想想看,这种人出来做了官,这吏治怎么会有起色呢?”

    署院说到这里,又把脸回过来朝着刘大侉子说道:“刘大哥,我这话可错不错?”刘大侉子听说,晓得署院这话明明说的是他,把脸羞得绯红,一句话也回答不上。署院又说道:“刘大哥,从前你们老太爷,我同他很会过几面。他做了一任关道,很弄得两文回去。到你老哥手里,日子一定着实好过。你有这种好日子,大可在家里享福,何必一定要出来做这个官呢?”刘大侉子道:“自从职道父亲去世,也有靠十年了。家里人口又多,累重得很,所以职道不得不出来。”署院道:“做官做官!有了官,就得有本事去做,不是马上可以发得财的。况且你们老太爷有这许多钱,怎么现在一个也没有了?你老哥也算得会用的了,真正阔手笔!看你不出,倒是个大处落墨的!”

    刘大侉子见署院说的话句句都戳他的心,弄的坐立不安。齐巧今天赶上衙门,又起了一个大早,鸦片烟瘾没有过足,坐在那里,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呵欠。署院一见,得了这个题目,又有文章好做了,便又说道:“刘大哥,你们一定要出来做官,我总不解。我们是没有法子想,上了马下不得马,比不得你,有了偌大的家私,何犯着再出来吃这个苦呢?譬如我如今幸亏没有吃上鸦片烟;如果也学别人似的,抽上了瘾,到如今一天到晚只好躺在烟铺上过日子,那里还有工夫又要会客,又要办公事呢?自从鸦片烟进了中国,害了我们多少人,弄得一个个痿倒疲倦,还成个世界吗?诸位老兄可以把我的话传谕大家一齐知道,限他们三个月一齐戒除;如果不戒,到那时候却是不要怪我兄弟!”刘大侉子一想:“自己烟瘾是大的。如今署院的话虽不是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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