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之凄_第五章千头万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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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千头万绪 (第2/7页)

是什么游戏——她说的CHIUKE,肯定就是CHECKERS西洋跳棋。她把纸牌错落有致地放在地板上,解释给我听,不同的颜色代表为不同的军阀作战的人,都想竭力抓住对方,但她解释得多了以后,我那小脑袋反而给搞糊涂了。当然,我那时还不知道怎么说糊涂这个词,所以我只能抱怨说,我饿了。

    我可以在我母亲面前抱怨,也可以对她发命令。她待我不严厉,不像有些母亲那样。说不定她对我比我对你更温和些。是的,你想得到吗?无论什么,只要我想要,我总能够得到,从来没想过我还要用另外的东西作回报。你瞧,虽然我和我母亲只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我从她那儿学到了这种建立在真诚基础上的温情。

    在我说我饿了的那天,我早已知道我母亲有一盒英国饼干,就藏在她高高的梳妆台的上头。她把饼干盒拿了下来,这是她最喜欢吃的饼干,也是我最喜欢的——吃起来不是太甜,也不是太软。我母亲有好多好东西,都是从不同的国家买来的。她喜欢英国的饼干,当然,她也喜欢英式的家具、意大利的汽车、法国的手套和鞋子、白俄的浓汤和忧伤的情歌、美国的爵士乐和汉密尔顿的手表。水果可以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另外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是中国的,要不就是"没有道理"。

    我父亲开了好几家织布厂,有一次一位外国客户送给我母亲一瓶法国香水。她微笑着对那个男人说,她很荣幸地接受一个重要的大客户送的这么雅致的礼物。如果你认识我母亲,你就会知道,她其实不喜欢那男人,这从她对那个人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来,"一个重要的大客户"。

    后来,她就打开香水瓶,让我闻一下。她说它闻起来有股尿味,我也觉得有一点。"这些外国佬干吗要花大钱把这种臭东西往自己身上洒?"我母亲说,"干吗不经常洗洗澡?真是没道理好讲。"她把香水全倒在她房间的马桶里,然后把圆圆的水晶瓶给了我。瓶子是深蓝色的,我把它举起来高过窗台,摇一摇,光线就满屋子乱晃。

    那天早上我就一面吃着英国饼干,一面玩法国香水瓶;我能听、到早上的声音,是我母亲教我怎样听的。她老是竖起耳朵倾听每一个声音,然后教我怎么辨别它的重要性。如果那声音重要,她的耳朵就会竖起来,如果不重要,她就回头干她正在干的事。我也照她的样子做。

    我们听见佣人们上上下下在走廊里走动,嘴上小声咕咬着,端马桶,倒马桶。还听见有人在楼梯上拖箱子,另外有人在低声嚷着"怎么回事,发神经了?"屋外,有人把一大盆水从高高的窗口倒下来,顿时在后院溅得四处是水——哗!——那声音就像热油在煎炸一般。过了好一阵子,我们终于听到了筷子敲在碗边上"叮叮叮"的声音,说明佣人们正在把早饭送到每个房间里去。

    每天早上,我们通常听到的就是这些声音。但那天早上,我母亲好像对所有声音都很留意,她竖起了耳朵,我也同样——但我心里还有一个疑团没解开——她有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声音,她心里感到的是失望,还是放心。

    我还没吃完饭,我母亲就匆匆离开了房间;她去了很久,虽然也许只有几分钟,可你知道,对小孩子来说,一分钟和一小时没什么两样,他们都会变得不耐烦。你也是这样。

    我觉得再也等不下去了,就打开了房门,偷偷地朝外张望,一直望到走廊的尽头。我看到我母亲和我父亲就站在那儿,正在用刺耳的声音争吵着。

    "这件事用不着你来cao心,"我父亲严厉地说道,"不要再提了。"

    "我已经开了口,"我母亲说得很快,"话已经说出去了。"

    我看到他们争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母亲可不像我父亲的另外几个太太,她们一个个都假惺惺的,装得比别人更高兴,好像在争夺一个大奖品似的。

    我母亲的态度是真诚的。当然,她能做到温柔,但她更看重诚实和开朗。大家都说,这是她的缺点。她要是生气,就会把一切都说出去,然后招来一连串麻烦。

    所以这天早上,当我听到母亲和父亲又吵起来的时候,心里真是害怕极了。他们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我看得出,双方都很生气。我父亲的嗓音使我想赶紧关上门,躲起来,而我母亲的嗓音——很难根据一个小姑娘的感觉来形容它——我只能说,它听起来很刺耳,就像一块好布被撕破了,再也没法把它缝好。

    我父亲转身走开了。然后我听到我母亲说,"第二个二姨太",好像这几个字是咒语似的。我父亲没有回过头来,只说了一句,"这事已经定了,你变不了了。""你以为我变不了吗?"我母亲冲着我父亲的后影说。

    当时我不知道"第二个二姨太"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些字很不好,曾有人用这个字眼来骂我母亲,这个字眼总要使我母亲在镜子前坐好几个钟头,骂那个盯住她看的第二个二姨太。

    最后我母亲转过头来了,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容,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她刚看到我,我马上小声抱怨说,"还饿"。

    "来吧,来吧。"她温和地说。然后她的笑容又变成了我熟悉的那种,但我还在寻思,她那么生气干吗还笑呢?

    回到房间后,她叫我穿上衣服。"要穿好的那套。"她说,"我们要出去。"

    "另外还有谁呢?"

    "就我们俩。"她说。这可有点不寻常。但我没问她,我很高兴有这样难得的机会。然后她花了很长时间作准备,我在一旁瞧着。我者喜欢看我母亲打扮,她套上一件西式服装,走到镜子跟前照一照,然后又脱下,换上一件中式的,又脱下,再换一件中式服装,皱皱眉头。最后,在换了好多次以后,她还是挑中了第一件,就穿了这件,这是一件翡翠色的短袖衫,配有长及脚踝的柔软的直褶裙。

    我等她把我抱起来,这样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拍拍我的头说,"syinke,你已经长大了。"她总是叫我syinke,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心和肝",肝是身体中最像心脏的东西,英语读起来非常拗口,不那么好听,但是在中文里,心肝的发音很美,母亲要是很爱她们的子女,就会这么叫,我也经常这样叫你。你明白吗?

    "心肝,"我母亲说,"今天我要教你重要的秘密,但是首先你得学会自己走路。"我还没来得及哭出来或抱怨,她已经拔脚走在我前面了。"走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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