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梨花_第08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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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第8/9页)

无赖,打算开恩把他们捎到洛阳,可这女人说钱都没了还去洛阳逛啥?她请他行行好,把她搁上回津县的火车,她要回津县的家了。

    铁梨花和牛旦没有出站,就直接上了往西开的火车。这是一趟快车,在董家镇不停,第一站停的就是津县。

    津县下车的人不少,铁梨花不敢大意,拉着牛旦夹在最挤的人群中走出了站。张吉安在董家镇的车站截不到他们,或许很快会追到津县来。

    一个古县城没几盏灯火,偶尔会有一辆骡车走过去,牲口蹄子踩在狭窄的路面上,从很远就响过来,走过去很远,也听得见那“踢里踏、踢里踏”的蹄子声。

    出了火车站,在牲口粪气味刺刺的城关路上走了不到一里,铁梨花带着牛旦拐下小路。

    “妈,咱这是要去哪儿?”

    “你不想去见你爸了?”

    “咱…咱这是去见我爸?”

    “你要再问,咱由这儿就折回去。”

    “我是怕您走迷了呀。您来过这儿吗?”

    “来过一回。”

    “我咋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她半逗乐半怨艾地补一句“当儿子的有几个真知道做娘的心呀?你连你妈是谁,恐怕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啥地方?”

    “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牛旦跟在母亲后面走着,打着哈欠。越走夜越深,头上的树枝杈把星星月亮照得半明的夜空网成一小格、一小格。脚下的路渐渐地陡起来。四周不见村落,连狗咬都听不见。

    “妈,这儿您来过一回?”

    “啊。”

    “来干啥?”

    “走亲戚。”

    “来这儿走亲戚?!”

    “是走你的亲戚。你们赵家的亲戚。”

    “妈您尽说啥呢?越说人越迷!”

    “你叫我说么。”

    又走了一阵,铁梨花停下来,看看天上,又看看四周。这是在一个山坡上,细看有一丘接一丘的坟头。再走一阵,就是坡顶,他们脚下出来一条路。路是新铺的,就只能让一人独行。

    铁梨花叫牛旦等一等,她走进小路旁边的树丛。不久她提着个铁桶出来,桶里装着一把洋镐和一把洛阳铲。牛旦说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洛阳铲,又大又利,三五铲子下去,地上准能打出一个小号井口那么大的洞。铁梨花叫儿子跟她来。两人来到一座新坟前。

    “你得帮妈敲最后一个疙瘩。”

    新坟和一般种红薯、纺棉花的农家男女的坟一模一样。只不过坟前铺着十来块青砖。

    铁梨花叫儿子撬起一块砖,把它翻开。头一块砖翻过来,上有六个洞。第二块砖上有五个洞。翻到第三块,牛旦明白了,这些青砖是一副牌,是和了的“清一色”

    铁梨花指了个地方,让牛旦开始下洛阳铲。

    “这是谁的?…”牛旦不太情愿地把铲尖插进土里。

    “你只管掘。以后去了赵家,再犯敲疙瘩瘾,就过不了了。咱娘儿俩过它最后一回瘾…”

    “可…可这坟看着老穷气!”他胳膊提起,把带上来的土倒出来。

    “妈探的墓有错?这墓可不穷气,这座山头都叫它占下了,一座山都是墓,还穷气?”

    铁梨花点上烟袋锅,看儿子的身体随着越挖越深的墓洞矮下去了。渐渐的,那一人粗细的洞就只剩他的头顶露在外面。他的棉袄、裤子已经一件一件被扔出洞口。

    “孩子,你知道这是谁的墓?”

    牛旦在洞下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咋会知道。

    “是你亲奶奶的墓。”铁梨花平心静气地说道。

    已经低于洞口的脑瓜顶马上向上冒了冒,铁梨花用脚尖踩住了它。

    “你怕啥呀孩子,是你血亲的祖母呀!活着没见上,死了见个面,我做母亲的也算有了交代。”

    下面传来牛旦沉闷的声音:“妈!你叫我上来!…”

    “一会儿叫你上来。你祖母带走那么多宝贝,你得帮我掘出来,我才叫你上来。”她穿绣花鞋的脚在牛旦厚厚的头发上抚了抚。

    三星偏西,碰到棺材盖子了。洛阳铲换成了洋镐。儿子在墓坑里掘,母亲在上面提土。

    “臭不臭?”母亲问道。

    “可臭啊。”儿子在两丈深的xue里回答。

    “别嫌臭,臭也是你奶奶呀。就从这土里臭了的骨rou里,长出了你爹,又长出了你。”铁梨花呷着早就熄了的烟袋锅说道。

    “会叫她坐起来不会?”她问道:“用绳子套住她的头…”

    “可沉呐…”牛旦咬着牙说。

    母亲一听就知道他正将一条绳子套在尸首的脖子上,和尸首面对面,自己身子往后挺,尸首也就被带得坐起来了。让尸首坐起来,是为摸它身子下面的宝物。

    “好东西不少吧?”母亲说。

    “看不见…”

    “枕头呢?”

    牛旦没声了。不久,他叫道:“是镂花的!摸着可细!…娘您接着!…”他听着欢迎喜喜,劲头十足。然后洞下传出一声精细瓷器碰到铁器的让人揪心的轻响。

    铁梨花开始往上扯绳子。月光和星光照在一点点上升的铁皮桶里,里面有一件和月光星光一样清明的物件。她把桶搁在坑边,摘下头巾,裹住那镂空薰香鸳鸯枕,才把它从桶里拿出来:它冰冷刺骨,她怕它冰着她的手。

    “摸摸你奶奶的嘴里,看看含着夜明珠没有?”她把桶系下去。

    “妈…”

    “别怕,她能咬你?她是你血亲的奶奶!”

    “妈,拉我上去吧!”

    “宝贝还没装完呢。”

    她听见牛旦呕吐的声音。这一声吐得可透彻,把大肠头子都吐翻了个儿。

    “快点装吧。不然你爸放在里面的啥毒药该让你把血都吐出来了!”母亲说。

    “我爸放毒药了?!”牛旦用他吐走调的嗓门问道。

    “那能不放毒药?那种毒药你闻不了多一会儿就得死。他为保着他娘的瓷枕头,啥都干得出来!…”

    “妈您快拉我上去吧!”

    “宝贝还多不多?”

    “多着呢!再有俩钟头也装不完…”

    “那你倒是快着点啊!”牛旦在墓坑里又忙又吐,她在墓坑外唠唠叨叨,说这世上真有赵家老太太这么想不开的人——有财宝陪伴她,她孤单单躺在山头上也觉着挺热闹,挺美。老太太被她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在这儿,没想到孙子来串门了。

    牛旦不再求母亲拉他,他自己蹬着坑壁,一点点爬了上来。“妈!…”

    “你上来干啥?!下去!…”铁梨花用牛旦从没听过的一种古怪声音说道。

    “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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