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短篇小说集_鸟孩诞生.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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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孩诞生.2 (第6/7页)

,鸟孩飞起一脚,把青蛙踢到了空中,却不料自己用力过猛,那青蛙竟落到了凤子身上。

    凤子哭了。她看了一眼落地的青蛙,说你回去鸟孩回去我就让他走,不是我让他来的,是他顺着河边走到这儿碰到了我。凤子说他也不是坏人,他说他那夜在二七广场病犯不才听了别人的话。其时,鸟孩在数着凤子说的话,她说到第三句时候,鸟孩已经决定要同她一块回去。鸟孩知道事情的道理是,只有同她一块回去,才能把那人从自己同凤子的生活中赶回到他原有的生活里去。然而,他没想到那青蛙会落到凤子身上,没想到风子会因此哭将起来,说了那么多的话。那么多的话,终于就无意间击垮了鸟孩在自己心中坚守的一个堡垒。他可以容忍相信那人是世上别的任何一个男人,但决不能容忍相信了那人是总在夜间出现在他与凤子中间的俊男。鸟孩看见那件衣服晒在庵上,第一次撩开庵缝看见那人的一条大腿,第二次撩开庵缝看见那人的一个后背。以至那大走出草庵,他看见那大黑色的肩膀、蓬乱的头发、模糊的侧脸,他都怀疑那人是那傻男。但由于鸟孩对傻男的恐惧,鸟孩便迫使自己躲开傻男的影子去把他想成别的任何一个与傻男无关的男人。可是现在,凤子已经提到了那件事情。鸟孩觉得自己已经绕不过那个事实,他不能不弄出一个的确了。鸟孩大声地说他是那个傻子?

    "他不犯病了也是好人。"

    什么也不消再说,鸟孩站在林地怔了片刻,他又看见了傻男那丑恶的阳物,听见了他们把床铺折磨得天崩地裂。鸟孩也就只能面对这种境况,毅然决然地车转身子,背对着凤子,朝林地深处去了。前面已经有了落下的夜幕。夜幕是一种黑雾的凉色。鸟孩走进黑凉的夜色之中,听见凤子如母亲样在岸上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然而鸟孩已经明白,凤子对他,再也不会有什么欢乐温暖可谈,所给他带来的将是爱的全部丢失的痛苦和不安。这就意味着清晨的安宁,将再也无法寻获,只有离开凤子,才是自己最好的去处。

    二七塔下的事故调查,似乎已经近了尾声。电车后边撞上的小车,已经沿着路警指定的位置,把车倒在了亚细亚大楼的北侧。之后,另有几个警察,把电车司机叫到岗楼下盘问什么去了。鸟孩看见了司机瑟瑟发抖的身子,暗自在十七层塔上丁丁当当地笑了一声。太阳已经将尽,连十七层塔上也只剩下了一抹阳光,为了追着太阳不放,鸟孩又向上爬了五层。塔高风大,在二十二层塔上,他就不能悠哉游哉地坐在塔檐,只能依着塔壁坐下,静看这人世风光。鸟孩记得去年春节之后,自己有次挤上电车,因为无钱买票,售票员就要将他赶出车门。说来也十分平常,从火车站坐至人民剧场,不过是一角钱的票价罢了,可是电车明明已经启动开走,司机还硬要停车让鸟孩下去。为一角钱的车票,鸟孩想一停一开还不够浪费油钱。然车却停了。售票员踢出一脚是鸟孩应得的最起码的报偿。可鸟孩没有料到,他挨了一脚,还未及完全下车,司机就将车门关了,把他的小脚夹在车门中间,然后回身哈哈大笑一番。这下好了,司机为鸟孩的死而瑟瑟发抖,双眼泪如泉涌,这就诚如了俗语所说,叫恶有恶报,善有害报。不过颇让鸟孩遗憾的是,他一直认为那个鸟孩死了,警察读取出一副铮亮的手扣,不论青红黑白,先让司机戴上享受一番再说。当然,往深一步说去,让司机偿命蹲监、妻离子散,即是带走关上几天的意思,鸟孩也不曾有过。鸟孩最希望的是能让司机和售票员在大庭广众之下,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演一场看了让人发笑的好戏。可惜这一著有一半失算,没料到出了交通案件,身上湿的都是司机,而售票员却总可以干在岸上,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如此这戏淡了一半味道,也就没什么好看,只等着如何处置司机就是了。鸟孩在二十二层塔上,环顾了一眼三面风光。他看见西郊的碧沙岗公园,在他目下小得如一方菜园,便对碧沙岗公园的粗糙、荒野,树木的不加修剪,道路的不加粉饰和路旁野草树木的不加铲除,产生了宁静温馨的感情。我们不能说荒野就是美好。可对于背井离乡、到都市来讨要生活的鸟孩来说,在繁华忙乱的都市之中,能找到一片荒野,能使鸟孩有栖身之地,那也委实不是易事不是坏事。

    鸟孩在二十二层塔上,看见了那一夜背叛了凤子的那个鸟孩,萎缩在林地里过夜,忽然就后悔了不该这样地固执。凤子是你的,风子手脚不停的奔忙,凤子浑身的女人气息,凤子的那间草庵、那张麻铺,凤子的锅灶热饭,以及凤子病犯后的口吐白沫,本应都归你鸟孩所有,你不能托手就让给可恶的傻男。最重要的,凤子在金水河边酿造的日月温馨,你不该让傻男凭空占有。没想到那夜会少有月色,林地黑成不见边际的胶漆,其形像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月黑风高。在那夏目的夜里,那样的环境,寂静庞大得无可比拟。笔直高大的杨树,一排排、一棵棵都被黑夜吞食得无影无踪。鸟孩本来是要走出林地的,他背对着凤子和草庵,盲目地朝南走去。太阳一天价的余温,在地上水一样淹着他的脚脖。还有一种毛茸茸地开着白花的什么植物,弯弓一样青灰色的茎上,爬满了跳蚤似的虫子。鸟孩从那花茎上倘徉而过,那虫子就飞起来落在他的腿上、他的脸上。整个林地,处在白天和黑夜的相交之处,散发着温热而又爽身的气味。除了那些自鸣得意的飞虫的声音,林地里便是鸟孩在静寂中跋涉的脚步声。他以为他就这样走着,可以走至一方新的天地。可他没想到在林地那边,是一边绕不过去的湖水。那是这个都市民饮和工业用水的基地,是从黄河引来的这都市的血液。往西,是过不去的人工河,往东是有人看守的菜家的田地。油菜花正开得无所顾忌,金灿灿一片在暮黑中沉闷而又忧郁。鸟孩在湖边站了一会,解下裤子,手抓住一把野草,蹲在湖边大便起来。他感觉以他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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