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红颜_第七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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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3/3页)

她干的活儿可不太清纯…为蛇头去各个使馆给“鸭子”办签证。“鸭子”都是一水的浙江农民,蛇头先把他们弄到布拉格来,然后再想法用各种假护照去西欧各国大使馆签证,能签上就公开走,不给签就偷渡。赵清因为有英语,长得又乖乖巧巧,容易让各国领事产生好感,蛇头便把这重任委派给她,报酬当然是极为可观的。

    也许是年龄比较接近的关系,汪虹和赵清很谈得来。她们经常跑到咖啡厅去聊天,海阔天空地神侃。有时汪虹也跟她一起去跑使馆,那时是1992年,签证虽然已经不容易了,但还不像现在这般艰难。偶然也有一个半个签下来,赵清便会高兴地说:“还是鲁迅先生这句话,‘魔鬼的手上,也总有漏光的处所。’咱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赵清很大方,只要赚了钱,总给汪虹分一份。有时她忙不过来,就把一些容易签的使馆让汪虹去跑,居然也签下一个来。汪虹得了钱,当然也不忘分一份给赵清。两人跑到中餐馆吃了一顿…自己慰劳自己。

    有一天下午,她们一同去意大利使馆签证,不巧正碰上使馆放假…一个意大利的节日。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她们便在使馆区的大草坪上仰面躺下。花香袭人,暖风拂面,白云蓝天,看几羽白鸽自由飞翔,真是惬意得很。忽然,赵清翻过身对汪虹说:

    “我们去荷兰吧,怎么样?”

    “怎么去?”汪虹问。

    “签证呗。总不能偷渡吧?我现在和荷兰使馆的签证官挺熟,他还请我看过一次歌剧呢。”赵清说。

    “去了怎么生活呢?”汪虹又问。

    “想那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就嫁人。”赵清说。

    “嫁人?”汪虹一下坐起来“你不要国内的男朋友啦?”

    “我不想回国了。”她迟疑了一下,又问:“我是不是变坏了?”

    “我也不知道。”汪虹茫然地回答。

    以老板娘的爽朗性格自然和瓦哈洛娃极为相投,她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一天,一位娶了法国太太,入了法国籍的台湾作家从巴黎来布拉格看望瓦哈洛娃,她就带他一起来吃上海菜。

    这位先生既穷且酸,本来也住不起酒店,就在瓦哈洛娃家当“厅长”老板娘豪爽好客,便留他住下。

    他看看瓦哈洛娃,问好吗?

    瓦哈洛娃说没关系,他便欣然接受,在老板娘这里住了下来。

    这是一个怪人,不会笑,话也很少,成天摆着一副刚死了娘的伤感样子给人看。每天晚上抱一大堆啤酒进房间,早晨就扫出一堆空啤酒瓶和一堆烟头。赵清陪他逛了几次街,他竟然当众宣布爱上她了。

    “仆街!衰仔!”羞得赵清两颊飞红,恨恨的把广东话都骂出来了。

    赵清告诉汪虹,出去逛街累了,他说要去喝啤酒,便领他进了一个酒吧。哪里想到他把赵清的手抓住不放当了下酒菜…喝一口吻一下。

    “又‘咸湿’又‘黏线’!”赵清说。

    汪虹大笑。

    赵清没有接受他的爱情,他因此而更加伤感,一天到晚喝啤酒,连门都不出。除了吃饭,永远无精打彩。有一回他一边喝啤酒一边跟汪虹聊天,说他伤感之旅的下一站是莫斯科,那儿有一个他深爱着也深爱着他的俄罗斯姑娘。他拿出相片给汪虹看,果然是一个美丽的洋妞儿。汪虹只说了一句真漂亮,他就立刻眼泪汪汪。

    瓦哈洛娃担心她的客人太寂寞,便带他去美丽的卡罗维伐利温泉城玩儿…一年一度的国际电影节正在那儿举行。

    瓦哈洛娃让赵清和汪虹也一起去。

    赵清不想去,汪虹硬拽着她去了。

    先坐地铁到火车站。在地铁口碰到查票的了…捷克的地铁没人收票,但偶然会在地铁口查票。也不是人人查,专拣那不顺眼的查。伤感的作家正要往出走,查票的汉子挡住了路,用英语说:“对不起,请出示您的车票。”

    伤感的作家突然愤怒了,他用英语对查票的汉子大声说:“为什么偏偏查我?你不就是认为我是中国人吗?你错了,我是法国人!”

    查票的汉子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发火?于是彬彬有礼地向这位法国人解释“首先我并没有认为您是中国人…当然,我也没有认为您是法国人…我还以为您是日本人呢。我的国家赋予我的职责就是站在这里查验车票而不必过问乘客的来历。只要是地铁的乘客,我就有权查票,外星人也不例外。”

    赵清咬着汪虹的耳朵:“真丢人。”

    伤感的法国人阴沉着脸到了卡罗维伐利,美丽的景致与各国女明星的婀娜身影使他慢慢高兴起来。在一处“NoS摸king(不许抽烟)!”的标志下面,他潇洒地掏出香烟点上了火。

    汪虹和赵清不敢提醒他。

    连瓦哈洛娃也不作声。

    可是捷克人不怕。刚吸了一口,一个捷克人走过来,告诉他这里不许吸烟,并指给他看那牌子。

    法国人又被激怒了,他大声说他不能忍受对中国人的歧视,并再次向人们宣布了他的法国国籍。

    烟还是没有抽成…法国人并不能够例外。

    大家都兴趣索然,草草结束了游览。

    在回布拉格的列车上,沉默不语的法国人突然开了口,他质问般地问赵清:“你们为什么能够忍受捷克人对中国人的歧视?为什么在我对他们的歧视表示抗议的时候不站出来为我说话?我是在为你们争平等呀!”

    赵清淡淡一笑,说:“首先我们没有认为查验车票和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面制止不守公德的吸烟者是种族歧视,其次,即便真的歧视中国人我们也不用法国人来为我们争平等。”

    大家一时无语。

    伤感的法国人走了,他去莫斯科寻找爱情。

    美丽的赵清也走了,她去荷兰开辟新生活。

    她再次邀请汪虹一同前往,但汪虹没有去…她不具备赵清的勇气。走的那天,汪虹去机场送行,两人在登机口前紧紧拥抱。赵清说:“我一安定了就给你打电话。”

    汪虹含泪点头“我等着你的消息。”

    赵清没来过电话。泥牛入海。杳如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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