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_第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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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2/14页)

,他躺在距离舒云舒和肖卓然只有十几米距离的另一个帐篷里,辗转反侧,身体像火一样地燃烧。那时候他甚至产生过一个恶毒的念头,他甚至希望敌人在这个时候炮击,他希望看到肖卓然抱头鼠窜,他更渴望看见赤身裸体的舒云舒从帐篷里蓬头垢面夺路而逃。他希望那个时候他大显身手,他冲上去,他用他的毯子裹上舒云舒,抱着她冲出火海,冲出战地,冲到一个鲜花盛开的山冈。他幻想裸体的舒云舒依偎在他的怀里,给他一个深情的吻,把肖卓然还没有来得及进入的美丽的身体展示给他,然后呼唤他来吧来吧让我们走向极乐世界吧…梦中惊醒,他的内裤已经喷满了黏黏糊糊的稠状物。他没有感到羞耻,他只是感到了屈辱。

    还有饥饿和寒冷。朝鲜的深夜,露水很重。程先觉的军装在突围之前被撕开绑担架了,只穿着一件衬衣,突围的时候一身冷汗,现在经过夜风一吹,硬邦邦的冰凉。他就这样冷飕飕地抱成一团,在灌木丛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挨到天亮。林子里有鸟雀鸣叫,阳光从树干树梢的缝隙里射下来,在落满树叶的地面上溅射起一团一团扑朔迷离的光斑。这情景让程先觉受到了鼓舞。来到朝鲜战场之后,他们大都是在寒冷的冬天度过的,难得见到春天的阳光。这阳光似乎格外明朗,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明媚了。这阳光使他突然有了冲动,他想起了另一个女人,似曾相识,似是而非。她不是舒云舒,但是她跟舒云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没有舒云舒的矜持,但她比舒云舒更有活力、更有激情、更有朝气。她在给他们作家乡形势报告的时候,她的眼睛顾盼生辉,洋溢着清澈的光芒。她的声音虽然还有点稚嫩,但是活泼清纯,富有感染力。前年秋天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懵懵懂懂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仅仅过去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就似乎长大了许多。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就女杰。程先觉大致计算了一下,舒晓霁今年应该十八岁了,正是妙龄时期。她对工作的热情,甚至比舒云舒还要高;她的才华,更是远远高于舒云舒。他记得那次去三十里铺看望郑霍山的时候,她坐在他的车座后面,路上还哼着小调,好像是《女驸马》的曲子。调子不是很准,别有韵味。在小饭馆吃饭的时候,她还给兄长jiejie们朗诵了艾青的诗: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这诗歌从舒晓霁的樱桃小嘴里吐出,就如一串亮晶晶、水灵灵的葡萄,将他的心滋润了。

    回忆往事,程先觉感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好像有一种力量在渐渐地注射进他的体内。舒晓霁那张焕发青春光芒的脸使他突然间产生了强烈的求生的冲动。一个小时后他决定勇敢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要把自己的命运交付自己掌握,剩下的生命他要自己支配。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还好,除了被树枝剐破的地方,没有受伤。肚子有点饿。从昨夜决定突围到现在,他只吃过二两炒面。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入口的食物了。他想他必须找到部队,至少要找到被打散的同志,他不能也没有办法解决饥渴的问题。他检查了一下手枪,枪里的子弹是满的。在昨夜的突围中,他没有战斗,他没有机会开枪。现在,枪里的七颗子弹可以防身。

    重新上路的程先觉,虽然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是精气神明显地好多了。他首先找到了昨天钻进密林的那条小路,回忆起肖卓然确定的突围方向,然后走走停停往前行进。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还是没有走出密林。正行进间,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音,他浑身的汗毛立刻奓了起来。显然,这里还是敌占区。恐惧重新涌上脑门。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了,并且伴随着诡异的脚步声,影影绰绰地看见几个人在斑驳的光影里向这边摸索前进。逐渐走近了,他就听得更清楚了,说话声音有点耳熟,像是中国人说话,节奏分明,语速较快。他激动了,一阵惊喜,差点儿就站了起来,他估计那应该是昨夜突围中失散的战友。好在他没有冲动,他的腰还没有直到一半,他又多了个心眼,重新猫了下去。他们虽然说的像是中国语言,但是他们到底说什么,他无论如何也听不明白。等那几个人走近了,程先觉只看了一眼,就天旋地转。

    那几个人穿着南韩军队的服装。遇上南韩军队,比遇上美国鬼子还要可怕,这是程先觉此刻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南韩军队对俘虏比美国鬼子要残忍得多。凡是中国古人能够发明的酷刑,他们都会用,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候,那几个人也看见他了,一声呼啸,队形霎时展开,全都用上了战术动作,从几个方向向他包抄过来,一边靠近,还一边咋咋呼呼。这几句朝鲜话程先觉勉强能够听得明白,放下武器!缴枪不杀!程先觉把手枪枪柄攥得发烫,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反抗,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开枪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另一个声音在严厉地对他说,住手!这一枪开了,必然招致杀身之祸!一个声音更加严厉地说,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想当俘虏吗,你想让舒云舒还有舒晓霁她们唾骂你苟且偷生吗?另一个声音强硬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武器,或许还有一条生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约半个世纪——在程先觉的感觉里,这段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不啻于半个世纪——过去了,对方的搜索圈在不断地缩小。程先觉举着手枪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他终于没有开枪,他已经崩溃了,他的脑子在命令他的手开枪,可是他的手却无法执行这个指令。那几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已经远远地瞄上了他。程先觉闭上了眼睛。突然他感觉后背遭到了猛烈的一击,紧接着,他的脖子被扼住了。

    程先觉遭到包抄的时候,汪亦适和舒雨霏离他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就在山的另一面。汪亦适一直紧随着肖卓然指挥的突围队伍前进。冲过一道封锁线之后,肖卓然收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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