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_第六章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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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2 (第3/5页)



    "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蛋。"我说。

    她说:

    "对,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蛋。"

    我们拉拉扯扯往酿造大学走,路上碰到了市政府迎接外宾的车队,头前开路的摩托车上端坐着两个簇新的警察,都戴着墨晶眼镜,手上的手套雪白。我们暂时停止了争吵,像树木一样立在路边的槐树旁。阴沟里泛上来浓郁的腐烂牲畜尸林的臭气。她的冰凉的手胆怯地抓紧了我的胳膊,我蔑视着外宾的车队心里对她的冰冷的爪子感到厌恶。我看到她的拇指长得不成比例,坚硬的指甲缝里隐藏着青色的污垢。但我不忍心摔开她的手,她抓住我是寻求保护,完全出于下意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样。狗娘养的!我骂了一声。躲避威风车队的人群中有一位秃头的老女人歪过头来看我一眼。她穿着一件肥大的对襟毛衣,胸前缀着一排白色的塑料扣子,很大的扣子。我对很大的白色塑料扣子充满了生理上的厌恶,这种厌恶产生于我生腮腺炎的童年,有一个胸前缀有很大的白色塑料扣子的臭鼻子医生用章鱼腕足一样的粘腻手指摸过我的腮,我随即呕吐了。她肥胖的头蹲在双肩上,面孔浮肿,一嘴黄铜的牙齿。她歪头一看使我周身的筋都抽搐起来。我转身要走了她却小跑步地逼上来。原来她是我老婆的一个熟人。她亲热地抓住我老婆的手,使劲地摇晃着,她一边摇晃我老婆的手一边往上耸动着那肥胖的身体,两个人就差点拥抱亲嘴了。她简直就像我老婆的亲娘。于是我非常自然地想起我的岳母,竟然生出这样一位女儿我岳母简直是胡闹。我独自一人向酒国酿造大学走去,我想立刻去问问我岳母,她的女儿是不是从孤儿院抱养的弃儿,或者是在妇产科医院生产时被护士们给调了包。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我老婆追了上来,她嘻嘻地笑着——似乎把适才拿脖子抹刀的事忘了——说:

    "哎,博士,知道这个老太太是谁吗?"

    我说不知道。

    "她是市委组织部胡部长的丈母娘!"

    我故作清高地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她说,"你不要瞧不起人,不要以为天下只有你聪明,告诉你,我马上就要当报社的文化生活部主任。"

    我说祝贺你,文化生活部主任,希望你能写文章介绍一下撒泼的体会。

    她惊愕地站住,说:

    "你说我撒泼?我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换了别人,看到自己的丈夫跟丈母娘勾搭连环,早把天戳穿了!"

    我说快走吧,让你爹和你妈来评判吧!

    "我真傻,"她站住,如梦初醒般地说,"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去看你跟那个老风流眉目传情?你们可以不顾羞耻但我还要脸皮。天下男人像牛毛一样多,数也数不清,我就那么稀罕你?你愿跟谁去睡就跟谁去睡吧,我撒手不管了。"

    说完话她很潇洒地走了。秋天的风摇晃着树冠,金黄的树叶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我的老婆穿行在秋天的诗歌里,黑色的身影与清秀建立起某种联系。她的大撒手竟使我产生了一丝丝怅然若失的感觉。我老婆芳名袁美丽,袁美丽与秋天的落叶构成一首忧伤的抒情诗,味道像烟台张裕葡萄酒厂生产的"雷司令"。我注目着她,她却始终没有回头,这就叫义无反顾。其实,也许我希望她能回头看我一眼,但即将上任的《酒国日报》文化生活部主任没有回头。她上任去了。袁美丽主任。袁主任。主任。

    主任的背影消逝在海鲜巷的白墙青瓦建筑群里。一群杂色的鸽子从那里直冲到蓝天上去。天上飘着三只杏黄色的大气球,气球拖着鲜红的飘带,飘带上绣着白色的大字。一个男人痴痴地站着,那是我,酒博士,李一斗。李一斗你总不至于跳到冒着气泡、洋溢着酒香的醴泉河里去寻短见吧?怎么会呢?我的神经像用火碱和芒硝鞣过的牛皮一样坚韧,是撕不烂、扯不断的。李一斗,李一斗,昂首挺胸往前走,转眼进了酿造大学,站在丈母娘家的门口。

    我想我非把事情弄个明白不可。也许我会破釜沉舟地跟丈母娘——也许根本就不是——干一场。这对我的个人生活无疑将是一次倒海翻江的革命。门上贴着一张纸条:

    上午烹饪课,在学院特食中心实习教室。

    早就听说我的丈母娘技艺超群,是烹饪学院的一颗明星,但我一直未见过她上课时的模样。李一斗决定去听丈母娘讲课,去看丈母娘的英姿。

    我穿过酿造大学的小后门进入烹饪学院校园。酒香犹在,rou香又扑鼻而来。院子里栽种着许多奇异花木,在植物面前酒博士浅薄无知,它们骄傲地斜视着我,用眼睛似的叶片。十几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校警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活动着,看到我时都像发现猎物的猎狗一样抖擞起了精神,薄饼状的耳朵耸立起来,鼻孔里喷出粗重的气息。但是我不怕他们。我知道只要说出我丈母娘的名字他们立刻就会恢复懒散。校园结构复杂,与苏州的拙政园相仿。一块巨大的猪肝色巨石莫名其妙地矗立在道路中央,石上黄漆漆着"秀石指天"字样。我征得了校警同意迂回曲折地找到特食研究中心,穿过道道铁栅栏,把饲养rou孩的精巧建筑甩在一边,把假山和喷水池甩在一边,把珍禽异兽驯化室甩在一边,进入一个幽暗山洞,盘旋而下,至灯火辉煌处。这里已是闲人免进的地方。一位小姐送给我一套工作服让我换上。她说你们

    回的人正在给副教授录像。她错把我当成了市电视台的记者。我戴上那顶圆筒状白色工作帽时,嗅到了一股清新的肥皂味儿。这时小姐也认出了我。她说我跟你家袁美丽大姐是中学时同学,那时我的学习成绩比她好得多,可是,人家成了大记者,我却成了看门人,她沮丧地说,并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是我毁了她的锦绣前程一样。我抱歉地向她点头,她立即把沮丧的脸变成了洋洋得意的脸,耀武扬威地说:我有两个儿子,都聪明绝顶。我狠毒地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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