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一般的忧伤_15暗夜的鼓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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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暗夜的鼓手 (第5/5页)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不过离开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朔其辩解到,格想,她不能说话。小夜转过头去,我看到了她泪眼模糊的脸,感觉自己态度是恶劣了些。于是蹲下来,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对不起,小夜,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你不说,谁会知道?或者,你认为你应该独自承担。那么现在,要么你从里面走出来,要么你永远把自己锁住。但是,今后你便无法在任何人的面前抬高姿态。

    小夜把脸放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格想。我只是想离开。

    可是你不觉得累吗?小夜,没有人逼你的。你太不相信你自己了。还记得那年夏天的碎片是吗?我知道其实你一直放不下,那些下坠的碎片落进了你的心里,开花,结果。小夜,把自己放出来吧,既然你能看清楚朔其的底线,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海市蜃楼呢?我们每一个人并不能完完全全地靠自己的力量走完全程,总有一座小屋让你停下来喝茶,看风景。小夜,现实一点吧。你把自己劈成这个样子,事情也是走它来时的路,无从改变。你早都知道这一天的,现实的沉重远不如此,你是个明白人,可是为什么总是放不下。

    格想,我真的都很了解,但我真的做不到。

    小夜,无论如何,我和朔其都不会离开你。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你,我们需要你。小夜,走出来吧。你这样地锁住自己,快乐吗?真的安全吗?

    格想,我不知道怎么做。

    朔其递过来一张照片,是青岛的那张。他说,你看你都知道吮吸自己的伤口,为什么不能做到不去碰它呢?一切都会结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让时间带走它们吧,别再抓在手里死死不放。你这样用力地抓住它们,总有一天它们会死在你的手里。

    小夜努力做出一个微笑。格想,我想吃饭。

    我突然哭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小夜面前哭。我说,小夜,我们带你走。我们带你走。

    我在小夜母亲举行婚礼的那天带她去了S城,下车的时候天空滴着细雨。我转身对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小夜说,你可以在这里停留下去也可以回头,一切由你自己决定。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

    小夜钻进人群,等一等再说。等一等,等一等。

    朔其买很便宜的船票。我们从江的这边飘向那边,站在船头伸出手接触泛白的狼花。

    回到住所时已经是深夜,朔其毫无怨言地跟着我们穿街走巷。小夜坐在阳台上看S城的霓虹闪烁,风从身边越过。我说,冰箱里有吃的东西,饿了自己去拿。小夜在听着walkman。

    第二天中午小夜告诉我她已经买好回程的车票。我笑着说,懂得离开是你的本分,可是你要记得,我一直在这里。怀念是一回事,胡思乱想又是一回事。分清楚它们的界限。我在S城等你。

    小夜转过身子,拎起行李,我走了,格想。

    我说,好的,回去好好睡一觉,一路顺风。收拾房间的时候在书桌上发现小夜留的一张字条: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你还会不会站在那里等我。我想对小夜说,如果有一天你离所有的人而去,我还会站在这里等你。

    时光恍惚着晃过一个又一个日出和日落,筛检着一件又一件刻骨铭心的过往,或者继续翻腾,或者沉淀。另一个春季到来的时候,ring已经不复存在。朔其告诉我他要去日本了。我看看日历,立即起程赶往小夜的学校,然后拉着小夜又匆匆奔向芒。

    朔其要去日本了,芒的最后一班航班。他昨天给我发的消息,我今天下午才看到。他两个月前在孤儿院里受了伤,右手手臂骨折,至于怎么受的伤,我也不知道。我一路向小夜解释着。

    两个小时后,到达机场。灯火通明的机场,极少的乘客待在环境幽雅的候机室。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我们看见了低着头的朔其,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便匆匆跑至他身边。

    朔其抬起头来,你们还是赶来了。

    朔其,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我问。

    一个星期之前。他安定地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我离开的时间到了。打个比方,比如小夜的放手。

    可是你确定你能够像小夜那么决绝地放手。

    格想,已经过去5年了,我终于走出来了。小夜说得对,我内疚了很长一段时间,仅仅是在耿耿于怀罢了。既然小夜可以微笑着放手,我也可以卸下鼓手的天职,看长街落日,草长萤飞。我编织的骗局不攻自破,薇桑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不是我们的错。只可惜,上帝太早带走了她。

    你走了,暗夜怎么办。小夜突然发问。

    朔其低下头,又抬起来,说,我把她送给孤儿院的小孩子了。我想,暗夜是喜欢那个场所的,而我已经不是个鼓手了。两个月前在孤儿院,一个5岁大的孩子从2楼摔下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伤到了右手臂。现在,我的手对鼓槌节奏感已然消亡,鼓不再是我灵魂的承载点,暗夜她也不再束缚我的灵魂。至于薇桑远走的那个盛夏,事实上在多年前就应该遗忘。朔其说到这里,表情是如此的释然。然后又拍了拍小夜的肩膀,说了些什么。

    大厅里飞往日本班次的通告再次回荡。我和小夜并肩站着,目送朔其的背影逐渐隐藏。朔其消失的最后片刻,忽然转身对着我们,做了一个手势,在胸前环绕一圈。而后,再转身。继而同时光一道远离。

    走出大厅,听到头顶掠过巨大的轰响,天空星辰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我低下头默默对自己说,停留在心底的那些碎片,请你们离开吧,离开吧。然后陪着小夜继续游走于芒的大街小巷,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路。给她讲述了女孩薇桑的故事,并将朔其委托于我的那只被薇桑挽救回的鼓槌交给了她。小夜接过的时候,什么也没说,眼角闪动着泪花。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回到各自的轨道,继续轮回的生活。聚散离开,聚散离开。

    十三岁的我,看着掌心复杂的生命线,缠绕如麻,万劫不复,背负着累累的伤痛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十四岁的小夜,悬浮在寂静的夜空,捧着虔诚的信念坠落一堆碎片,脸上是一种几近深渊的绝望。

    十五岁的朔其,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不能回头,以“暗夜”为赎罪的工具,敲击生命的鼓点。

    而十岁那年远走的薇桑,是个出生起就无法开口说话的女孩,她听不见汽车的示警。

    手指交错,在胸前环绕一圈。这个手语的意思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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