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星球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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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6/6页)

    男孩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大概冷了的缘故,有点缩着脖子。走路还是有点拖拖沓沓的。

    圣轩没有追上去,保持着彼此间十多米的距离。

    一直这么走。步履敲在路面上,很快被风声吞噬。

    夏圣轩右手插在口袋,蜷缩的手指间握着那张签——

    井夜一时想不出什么更新鲜的安慰,直说:“哎呀,迷信,迷信啦,别当真。”又指着一旁的解签树说:“不好的签都得绑在这里,不能带走,晦气。”

    反倒是圣轩说:“既然是迷信,那带回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啊?可是…”

    “没什么,留个纪念好了。”

    说迷信,把字拆一拆就变成了让人迷惑的相信。

    没有太多吃惊诧异和害怕。

    夏圣轩淡淡地看着几米外的政颐走到了家门前,开门时里面的光亮把男孩映得整个轮廓发虚。

    其实圣轩心里非常明白,抽到这样的签,才最是应该。

    初十早上,夏政颐还蜷缩在被子里时,听见母亲上班去的响动。有可能是要找袋子装东西,连续唏里索罗的声音持续了半分钟。

    政颐朝那个地方喊了一句:“吵死了!”

    像被突然折断似的干脆,屋里瞬时归于了无限的安静。甚至要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到有人出门时的那“喀哒”一声。

    夏政颐把头又整个蒙在被子里。

    不能用“实验”来定性。只是一件件地,如同岁月倒流般,一度消失与他身上的那些任性和不讲理,开始重新披挂上阵。藤蔓似地把他包裹在中间。

    他说不想吃饭,就连桌上的筷子沾也不沾。

    他说要打游戏,就连凌晨时母亲忍无可忍的劝阻也置若罔闻。

    又或者让他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却刻意甩在地上。

    每完成一件,便又继续出下一件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论怎样,政颐的母亲都没有厉声地呵斥,有时政颐和她顶撞,最后扔出一句“你还想来管我么?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政颐母亲便立刻有些红起眼眶地抚着手臂,再也不说一语地回过身去。

    小男生的心里简单计算着加减法。每一次他的任性又获得了对方的忍耐,政颐就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一点点,一步步地,他向自己的计划靠近过去。虽然过程也许并不愉快,但坚信着结局会是让人满意的。

    等到哪天他能从母亲的眼睛里看到放弃似的无奈,或许也就说明,那个不可饶恕的婚姻,就能在自己的执著下被最终破坏。

    为此他甚至想到了夏圣轩。

    当时,在夏政颐的心里,还不那么情愿把圣轩列在河界的对岸。

    整个寒假不同往年。一个人总是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也不想找同班同学来家,难免地会很是心痒地想拖圣轩来。于是这个下午,怀着多重心情,政颐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夏圣轩看到他时的表情即便谈不上吃惊,可还是有刹那的停顿。

    两人间的格斗游戏打到一半时,政颐终于开口了:

    “你会同意他们吗。”

    “嗯?”圣轩低头看坐在地上的政颐。

    “你爸爸和我mama。”

    “…”“我不会答应的。”

    “…嗯…”“你也去说好不好?”

    “什么?”

    “别让你爸爸——”

    “…政颐。”

    “圣轩哥,你也去说,好不好?”

    “…”“好不好?”

    突然之间非常非常孩子似的,甚至有些哀求的口吻,对于十五岁的夏政颐来说,都是有些久违的。夏圣轩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神,如同身不由自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的喉咙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夏先生看着儿子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小轩”“小轩”地喊了两声,对方才应声。

    “怎么了?”

    “嗯?”目光的焦距对回来“你说什么?”

    “问你是不是再有十多天就开学了。”

    “哦,对,没错。”

    “…那么,”做父亲的在儿子身边坐下来,用非常坦诚的口吻说“我想和徐阿姨,在你们开学前,把婚事简单地办了。”

    夏圣轩咽了一次又一次喉咙,最后几乎忘掉了怎么开口说话似的,许久许久才终于发出声音:“可…是,政颐那边…”

    夏先生拍拍他的肩:“没关系,徐阿姨会说服他的。”

    圣轩完全能够想象政颐的计划是如何以失败告终的。

    十五岁的孩子果然还是太过轻易相信自己的力量而忽略父母的职权。无论他怎么抗拒吃饭、弄乱家什、顶嘴、撒气,这些终究在大人眼里只是不成器的小表现。并不能改变成年人们一旦下定的决心。当父母始终站在父母之位上,那是天性般地能够压制自己的孩子。

    直到终于有一天,政颐的母亲在男孩一句极端恶劣的话中变得怒不可遏时,她一挥巴掌,就将政颐先前建立的点滴“胜利”打得烟消云散。

    忍了许久的母亲用越来越严厉和绝望的声音数落着他,数落着他,直到眼泪流得她浑身发抖。可还是指着政颐,不断地说着他的不懂事,任性,和自私。甚至最后她拿起手边的杯子就朝男孩身上扔了过去,弹回来掉在地上,马上碎了。

    十五岁的政颐除了捂着火辣辣的脸完全不知所措外,根本没有任何再行事端的能力了。

    他还细嫩的手臂甚至拿不出学别人赌气离家出走的资本。

    这些都是夏圣轩完全能够想象出来的。

    当他在父亲和政颐母亲举办的小小的结婚仪式上看见夏政颐时,对于他所经历的事,完全想象得出来。

    二月的某个中午,夏先生和政颐的母亲徐阿姨正式办了酒席。既然是再婚,不会搞得很热闹,请的客人只是最亲近的一些同事或亲戚。

    夏圣轩还是得看着自己那肝有问题的父亲少喝酒。还好有自己尚未成年这一点作挡箭牌,避免了被连累地灌醉。

    空下来的时候,他就会朝政颐所在的座位看去。

    一直没有说话,没有行动的夏政颐,面前的可乐杯里还剩了大半。等他回过头来时,夏圣轩突然背后一紧。

    政颐的目光在他脸上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就转开。

    好象圣轩站在河的对岸。

    已经离新年过去很久了。

    夏圣轩的抽屉里,有本书中被随手一夹的纸签也是那“过去很久的新年”里抽的。

    他抽到的第十二号。

    “十二号。下下签:

    水漫兰吴路不通。

    云英阻隔在河东。

    舟航也自吞声别。

    未卜何年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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