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_第十九章泽克民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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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泽克民族 (第2/9页)

失。

    我们预见到会有这样的反对意见。有人会对我们说:可是,一族人如果不是由生儿育女的普通方式来得到补充的话,那么它还算个民族吗?(顺便说说,在唯一科学的民族定义中并没有提出这个条件!)我们回答:不错,它是通过被捕入狱的机械方式来充实的(而它却怪癖地把自己的亲生子女交给邻居民族)。然而,小鸡不是也在人工孵化室里孵育——一而我们并不因此不认为它们是鸡,不是照样吃它们的rou吗?

    但是,如果说在泽克如何开始生存这一点上还发生某种怀疑的话,那么在他们如何终止生存这一点上是不可能有什么怀疑的,他们像大家一样死亡,只是密得多,早得多。他们的葬礼是阴森的、吝啬的、残酷的。

    关于泽克这个术语本身说两句话。在一九三四年以前,官方的术语是被剥夺自由分子。但是,从一九三四年起,就改用“犯人”这个术语(我们可以回想起,当时群岛已开始硬化,甚至官方的语言都要适应新的情况,它不能忍受在土著的定义中有比监狱更多的自由)。缩写为;单数——3/K(犯人),多数——3/K3/K(犯人们)。土著的监护人们就经常这样念,大家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然而,官方产生的这个词,不仅不能变格,甚至不能变数。它是死板的和无知识的时代的当之无愧的产儿。有头脑的土著们的活跃的耳朵对此是不能容忍的,他们在不同的岛上,在不同的地方,为了取笑,把对自己的称呼改为五花八门的说法:有一些地方说成是“扎哈尔-库兹米奇”或(诺里尔斯克)“北极共青团员”“在另一些地方(卡累利阿)较多称为“扎克”(这在词源学上最准确),有的(英塔)则称为“兹克”我曾经听到过叫“泽克”的。在所有这些场合,变得有生气的词开始变格,变数。(沙拉莫夫则坚持说,在科雷马日常讲话里仍然一成不变地保持着“3e一任a”的念法。可怜科雷马人的耳朵由于寒冷而僵硬了

    群岛的气候——永远是极地气候,甚至偶尔有个什么岛屿混进了南边海洋。那上面的气候也照样是北极的。群岛的气候——十二个月的冬天,其余才是夏天。空气本身是蜇人的,刺人的,这不仅是由于寒冷,不仅是由于自然条件。

    泽克们甚至在夏天也穿着灰色的软铠甲——棉背心。这与男人们全都剃光的脑袋合在一起,使他们具有外表上的同一性:严峻无个性。但只要你对他们稍加观察,你还会对他们脸上表情的共同性感到吃惊——永远存着戒心的、冷淡的、不怀任何好意的,很容易转为狠心甚至残忍。他们脸部的表情是这样的,好像它们是用这种铜褐色的(泽克显然是属于印第安人种)、粗糙的、几乎已经不是人体的材料做成的,以便能够经常顶风而行,每一步都要防着左右两面受咬。你还会察觉,在行动、劳动和斗争中,他们的肩膀总是耸起的,胸膛准备着接受顶撞,但只要泽克没有事干、只身独处或正在思考——他的脖子就不再能承受脑袋的重量,肩背马上就显出不可回复的佝偻状,甚至好像生来就是这种样子的。他那双空着的手所采取的最自然的姿势是。走路时勾着反背在后面,手腕搭在一起,坐着时就直挺挺地下垂着。当他向你——一个自由人因而可能是个长官——走近时,他也是那种拱肩缩背、灰心丧气的姿态。他将竭力不直望着你的眼睛,而瞧着地,但如果不得不看你,他的迟钝的无意义的目光将使你吃惊,虽然那是表示努力执行你的命令的(然而你不要相信他,他根本不会执行)。如果你让他脱下帽子(或者他自己想到了)——他那剃光的满是疙瘩、坑坑洼洼、显然退化型的不对称的脑壳,将使你感到人种学上的厌恶。

    他同你说起话来是三言两语的,不带表情,单调呆板,他如果需要向你请求什么,那就装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但是,如果你有机会偷听到土著们彼此谈话,你大概会永远记住这种特殊的说话方式——咄咄逼人、恶意嘲笑、唐突鲁莽,永远不会是推心置腹的。这种说话方式在土著们身上已如此根深蒂固,甚至当一个土著男人和一个土著女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然而这是岛上法律严格禁止的),也不能设想他会摆脱掉这种说话方式。大概也会对她同样用逼迫命令的方式说话,怎样也不能想象出一个说话温柔的泽克。但也不能不承认泽克的话是很有劲的。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因为它没有任何过剩的用语,没有如“对不起”、“请”、“如果您不反对”之类的插入语,也没有多余的代词和感叹词。泽克的话是直冲目标的,像他自己顶着北极风朝前闯一样。他说话似乎是在扇对方的耳光,拿词句当拳头使。像一个有经验的拳击家力求第一拳打击就要把对手打倒一样,泽克也力求第一句话就使对话人不知所措,使他哑口无言,甚至迫使他声音嘶哑。给自己回敬过来的问题,他当即毫不含糊地顶回去。

    这种令人反感的作风,甚至今天读者还会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碰到。举例说,你站在电车站上等车,旁边站着的人在大风中把大团烫热的烟灰抖到你新做的大衣上,有烧着衣服的危险。你用意相当明显地抖落了一次,但他还是继续在抖。你对他说:

    “喂,同志,你抽烟还是当心点,好吗?…”

    他不但没有表示歉意,抽烟也没有留点神,而是简短地朝你吠叫一声:

    “你没有保过险吗?”

    当你还在找词回答的时候(因为你不知如何应付),他已经在你之前跳上了电车。这很像群岛土著的作风。一除了直接的、词里套词的骂人话外,看来泽克们还有一套使旁人的任何合理干预和说理都免开尊口的现成说法。例如有这样的说法:

    “别扎我,我跟你信的不是一个神!”或如:

    “没有(揍)你——别躺下!”(在方括号里我们放上了和另一个骂人的字儿语音上相近的字,句中第二个动词与这个骂人字儿联系起来就会获得很不体面的意味。)

    这类骂人话从土著女人嘴里说出来特别难以招架,因为正是她们对基于色情的比喻的使用特别自如。我们感到遗憾的是,道德上的框框不容许我们再举这种例子来为这部调查报告增添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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