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_第十九章泽克民族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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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泽克民族 (第8/9页)

犯人的相遇越偶然,超浅,越短促(在所谓“递解站”上挨着躺了一夜)——他们就愈加急于全面详细地彼此把自己的一切讲出来。

    这里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观察来比较一下是有意思的。他指出,每个人都暗自精心构思好一套关于自己落入“死屋”的经历——而且一般根本不谈这种事情。这种情形我们是理解的,因为落入“死屋”是由于犯了罪,苦役犯们回忆起它来心情是沉重的。

    泽克的落入群岛则是由于不可解释的劫数,或者是由于若干祸根的凶恶的报复——但是,在十分之九的情况下,他并不觉得自己犯有任何“罪行”——所以在群岛上再没有比讲述“怎样落进来”的故事更能使听众感到兴趣,更能引起他们的热烈同情了。

    在泽克的工棚里每晚都在讲述的关于往事的丰富故事,这还具有另一个目的和另一种意义。泽克的现在和未来不稳定到什么程度,他的过去也就牢固到什么程度。以往的种种,谁也不能再从犯人那里夺走了,而且每一个人在往日的生活中总要比现在强些,(因为再也不能比泽克更卑下了;甚至酒鬼流狼汉在群岛外也被称为同志。)因此,泽克的自尊心便在回忆里夺回生活把它推下来的那个高地。回忆还必定是被美化的,掺进了一些虚构的(但很像是实有其事的)插曲——于是讲故事的犯人(听众也一样)就感到充满生机地恢复了对自己的信心

    还有另一种加强这种自信心的形式——关于泽克民族随机应变和得心应手的无数民间创作故事。这是一些相当粗鲁的故事,很象尼古拉沙皇时代士兵中传说的轶事(那时士兵服役期长达二十五年)。他们会讲给你听,一个泽克怎样到长官那里去给厨房劈木柴,长官的女儿怎样自动跑到草棚子去跟他睡觉。还有一个狡猾的值日泽克怎样在工棚地下挖了一个地洞,通过那里把一口小锅放在包裹递交室地板上的下水槽的底下,从营外送来的物品中有时有伏特加酒,但是群岛上有禁酒的法令,照章办事应当立即把酒倒在地上(然而从来也没有倒掉过)——那个值日泽克就用这个办法把酒接到锅里来,所以总是喝得醉醺醺的。

    一般说,泽克们珍爱的武——这最足以证明那些能够在头一年没有死掉的土著的健康的心理基础。他们的出发点是,用脚目还不清帐,开开玩笑也欠不了债。幽默——是他们的经常的同盟者,没有它,要在群岛上过日子也许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对骂人话也是根据幽默程度来评价的;越是能逗乐的,对他们越有说服力。他们对问题的任何一个回答,他们对周围事物的每个判断,总要加上一星半点的幽默。你问一个犯人他在群岛已经呆了多少时候了——他不会对你说“五年”而是:

    “坐过了五个正月。”

    (他们不知为什么把自己在群岛上的居留称为坐,虽然坐的机会他们恰好是最少的。)

    你问:“艰难吗?”得到的是带着讥讽的回答:

    “只是最初十年难点儿。”

    你对他不得不生活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表示一点同情,他会回答说:

    “气候坏,可是社会好。”或者当说到某个离开群岛的人时:

    “判了三年,坐了五年,提前释放了。”

    当一些人拿着为期四分之一世纪的“路条”来到群岛时,他们会说:

    “现在二十五年的生活有了保证!”

    总的说来他们对群岛是这样评论的:

    “没有来过的,一定会来,已经到过的,一定不忘。”

    (这种概括是没有道理的:读者,你我根本不打算到那里去,不是吗?)

    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时候,土著们只要听到什么人请求添加点什么东西(即便是往杯里加点开水),——马上会同声嚷道:

    “检察员会给你加!”

    一般说,泽克对检察员怀着不可理解的痛恨,并常常迸发出”来。譬如,在群岛上流行这样的不公正说法:

    “检察员——是斧子。”

    这里除了韵脚准确外(俄语中检察员“npokypop”和斧子“tonop”是押韵的),我们看不到有任何意义。我们应当遗憾地指出这是联想和因果关系脱节的一例,这种脱节把泽克们的思维降到低于中等人的水平以下。关于这一点,稍后再谈。

    还可以举出一些不怀恶意的玩笑的例子。

    “睡呀睡呀,可是休息却没有功夫。”

    “你要不喝水,力气从哪儿来?”

    关于工作日快结束时的可僧的劳动任务(那时已经感到疲乏,正等待着下工),必定这样开玩笑:

    “哎呀,活儿刚干得顺手,可惜白天太短了1”

    早晨不是马上动手干活,而是从这儿晃到那儿,一边说:

    “快点天黑,明天(!)好上工!”

    下面我们还可以看出他们的逻辑思维的不速灭性。土著们有一个流行的说法:

    “这森林不是我们栽的,所以我们不去伐。”

    但是,你该怎么解释——林场也没有栽林,可是却砍伐得很有成绩!所以,这里显出土著思维的典型幼稚性,某种独特的达达派。

    还有一个说法(从白海运河时代起):

    “让狗熊去干活吧!”

    认真说,怎样可以设想一只开凿大运河的狗熊呢?关于熊干活的问题,在克霍洛夫的著作中就已作了充分的说明。如果稍微有点儿可能去把狗熊套起来干有目的性的活儿,那么毫无疑问,最近几十年间就会这样做的,因而也就会出现整个的一批狗熊作业班和狗熊劳改点。

    诚然,土著们还有一种关于狗熊的并行的说法——很不公平的,但却是深深印入脑海的:

    “长官——是狗熊。”

    我们甚至不能理解——什么样的联想能够产生这种说法?我们不愿把土著们想得那么坏,以致把这两种说法联在一起并由此得出某种结论。

    讲到泽克们的话宫问题,我们感到有很大困难。且不说对新发现语言的任何研究总要写出一部单独的著作和特别的科学教程,我们在这件事上还有一些特殊的困难。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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