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似二月花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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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2/5页)

挖算,一年所省,总有这么多!”

    说时他伸出两个手指对恂如一晃。

    恂如茫然听着,始终不曾全部入耳;一种惯常袭来的厌倦与无聊的情绪又淹没了他的身心。他寂寞地一笑便转身向街东去了。“话倒说得头头是道——”他一边走,一边惘然这样想。

    一条街快到尽头。商店渐少,一些低矮而不整齐的房屋宣告了商业区的结束,并且斜趋左转,导入了这县城中的另一区。前面有一脉围墙,几株婆娑老树探首在墙外,这里面就是善堂的所在地。蝉声摇曳而来,好像在召唤人们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似乎到此方始散尽了惘然之感,恂如憬然止步,抬头朝四面看了一下,自言自语失笑道:“呵,前面左边那小巷里,不就是郭家的后门么?…”隔晚的半宵之欢又朦胧浮现在眼底。可是,他终于转身折回原路,脚步也加紧些。

    谁家短垣内嘹亮的唱片声音又逗起了恂如的飘飘然的念头。

    他知道这声音是从何处来的。那也是个勉强可以破闷解颜的所在,本来恂如不大喜欢多去,但在这百无聊赖的当儿,他迟疑了片刻以后,竟然奋步绕过善堂的围墙,到了一条相当幽静的后街。

    然而迎面来了个老者,将恂如唤住。

    这人是县城里一个最闲散,同时也最不合时宜的绅缙,而他的不合时宜之一端便是喜欢和后生小辈厮混在一道。当下朱老先生一把拉住了恂如,用他那惯常的亲切的口吻小声问道:“有没有事?没事上雅集园谈谈天去?几个熟朋友大概已经在那边了。”

    恂如本来无可无不可,也就欣然相从。

    雅集园在县城的西大街,他们二人又走过了一段商业区,朱老先生瞧见一家杂货铺里陈列着的玩具,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大约是今年新年罢,宝号里到了一种新奇的玩意儿,哦,是一种花炮,其实就是旧时的流星,可是他们给取一个新名儿,怪别致,——哎,记性太坏,想不起来了,恂如,你们年青人记性好,总该记得那玩意儿的名字罢?”

    然而恂如连自家店里卖过这样一种玩意都不知道,一时无从回答;幸而朱老先生也自己想到了:“呵,有了,他们名之曰:九龙;对了,是九龙,也不知何所取义。总而言之,也还是流星的一种,不过蹿到了半空的时候,拍的一声,又爆出了三个火球,一个比一个高,而且是三种颜色,有红的,绿的,也有黄的和紫的。当时我看人家放了,就触动一个念头——”他眯细了眼睛,天真地笑了笑,把声音提高一些又说:“我也买几个回来拆开了看里边搁的是什么药。我想:红的该有些锰,绿的该是钾;紫的大概是镁罢?可是,恂如,我的化学不够,试验器具又不齐全,我竟弄不出什么名堂。”于是怃然有顷,他又兴致很好地笑了笑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所得;我用锌粉和那九龙里的一种药球捣和了一烧,哈,居然——恂如,居然又变出一种颜色来了,那是翠蓝色,就跟孔雀羽的翎眼一样。”

    恂如听得怔了,望着朱老先生的笑迷迷的瘦脸儿,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触:为什么这一位身世并不见得如何愉快的老人居然自有一乐?但是他并不让自己的这种感想流露出来,只笑了笑问道:“行健老伯,你在化学上头,还是这么有兴味么?”

    “哦,”朱行健带点自负的意味微微一笑。但又怃然自谦道:“半路出家,暗中摸索,不成气候,只是还不肯服老罢了。却还有一点最为难,近来他们把化学药名全部换了新的,跟我从前在《格致汇编》上看来的,十有九不同;我写信到上海去买药,往往原信退回,说我开去的名儿他们都不懂。恂如,你学的该是新法的了,几时你有空,请到舍下,我正要讨教讨教。我想编一套新旧名对照,也好让世间那些跟我一样老而好弄的人们方便些。”

    这可把恂如窘住了。他只好实告道:“不行,不行;老伯。

    我懂得什么!”

    “哦,”朱老先生又诚恳地小声说“你是专修法政的,化学不是你的专长,我也知道。然而,恂如,你们在中学校时总学过化学,总是有过底子的,况且你们年青人悟性好,难道还不及我老头子么?即如我那竞新,他并没好好读过中学,可是有时也能道着一两句,到底年青,心里就灵活些了。”

    “嗯,嗯,”恂如除了含糊应着,更无话可说,可是他又忍不住问道:“原来竞新世兄也在跟老伯研究…”“哪里肯专心呢!”朱老先生有点感慨。“人是不太笨,就只心野难收。”

    “哦!”恂如纳罕地瞥了朱行健一眼;他也听人说过,朱老先生的这位义儿有本事把老头子哄得团团转,老头子一直被蒙在鼓里。恂如不由的笑了一笑,却也不肯点破,便找些别的话来岔开,不一会,雅集园已在前头。

    这个茶馆,就恂如记忆所及,已经三易其主。前两个东家屡次因陋就简,只顾价廉,以广招徕,结果都失败;现在的主人接手不满两年,他改变作风,废碗而用壶,骨牌凳以外又增加了藤躺椅,茶价增加了一倍,像这暑天,还加卖汽水,但营业却蒸蒸日上,隐然成为县城里那些少爷班每日必到之地,近来甚至连朱老先生也时常光顾,好像有了瘾头。这时他们二位刚走到那小小长方形题着“雅集园高等茶社”七个字的玻璃灯匾下边,从后又来了一人,未曾照面,却先听得他嚷道:“恂如,怎么你又在这里了?刚才有人看见你走过善堂后身,以为你又到郭家去了。”

    恂如听声音就知道那是冯梅生,也不回头招呼,只冷冷地答道:“我可没有分身术。你一定去探过了罢,可曾见了我来?”

    冯梅生也不回答,抢前一步,对朱行健招呼道:“啊,健老,久违了;今天难得你出来走动走动。天气真不错呵。”“这里我倒常来。”朱行健随口应着,举步便进那茶社。一条长长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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