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似二月花_第十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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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第5/5页)

开河修堤么?不成。叫王伯申捐钱,要赵守义交出公款,这哪里能成!”

    良材苦笑着点头。

    恂如也笑道:“良材,恐怕是你这调解的办法吓得他们赶快讲和,自寻下台的办法!”

    “倒也不是!”良材站住了回答。“早半天我和朱老先生刚到王伯申家里,还没提到正文,孙逢达就说事情已了。后来王伯申出来相见,客气的了不得,可是我们一提到这件事,他就连说多谢关心,早已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又说这几天河水也退了些,以后行轮,保可各不相扰。”

    “那么外边说的省城来电扣押肇事的轮船难道是谣言么?”和光问。

    “电报大概是有的。”良材沉吟着说“我想真正的和事老大概就是这封电报。”

    过了一会儿,恂如问道:“这样看来,王伯申也没吃亏,怎么你又说他失败?”

    良材笑了笑,拉过一个凳子来,坐在烟榻前,忽然反问道:“我记得上次我来时,你们正闹着要办什么习艺所,现在这件事怎样了?”

    恂如摇头,脸上一红,答道:“我也好久不去过问,光景是无形搁置了罢。”

    “可是我今天知道,这件事办成了!”良材大笑着说“王赵官司中间的和事老这也是一个!”

    恂如怔了一下,但随即愤然叫道:“王伯申可以答应赵守义不再办这件事,不再和赵守义清算善堂的公款,可是还有别人呢,别人未必答应。”

    “要是他们已经商定保举另外一个人来办,那你又怎样?

    要是他们保举了曾百行呢?…”

    良材的话还没说完,和光忙插嘴道:“嘿,曾百行,他就是赵守义夹袋里的人物!”

    “没有的事!良材,你这话从哪里得来的?”

    “从县署里得来的。”良材兴奋起来了“我那时当真很生气,就找第三科的范科长说话。我直痛痛快地对他说:曾百行干县校已经声名狼藉,怎么又叫他干什么习艺所?县里的事,我本来不想多管,但这件事我不能不问!”

    良材说着就站起来,推开了凳子,看着和光,似乎在问:

    这一下如何?

    “范科长是尊大人的门生,”和光沉吟着说“这一点小小的担子,他该可以挑一下罢。”

    “可是,又便宜了老赵。他那笔滥账,又不用交出来了!而且,…”恂如顿了一下,看着良材的带着恶笑的面孔,迟疑有顷,终于接下去说道“无论如何,我以为,良材,你这一办,倒是帮忙了老赵。或者,也可以说,帮忙了王伯申!总而言之,你出面做了难人,占便宜的,还是他们两个。”

    良材微笑,不作声。负手在背,他绕着圆桌走了个圈子,忽然狞笑道:“不管是便宜了哪一个,我多少给他们一点不舒服,不痛快!他们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他们暮夜之间,狗苟蝇营,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他们的买卖倒顺利,一边的本钱是小曹庄那些吃亏的乡下人,再加上一个乡下小孩子的一条命,另一边的本钱是善堂的公积,公家的财产,他们的交换条件倒不错!可是,我偏偏要叫他们的如意算盘多少有点不如意,姓王的占了便宜呢,还是姓赵的,我都不问,我只想借此让他们明白:别那么得意忘形,这县里还有别人,不光是他们两个!”

    良材说时,眼光霍霍地闪动,一脸的冷峻的狞笑;恂如从没见过良材生那样大的气,而且也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良材对于这一件事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过一会儿,他叹口气慢吞吞说道:“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人,越是得势,横行霸道。”

    “那么,恂如,——”良材突然转过脸来,庄严地看住了他“是非是没有的了,坏人永久当道,好人永久无事可为了么?世界上只见坏人一天一天多,最后会使得好人断根了么?”

    恂如怔了一下,还没回答,和光却在那里微笑。良材的眼光移到和光脸上。

    “我想,世上是不好不坏,可好可坏的人太多,这才纵容着坏人肆无忌惮罢?”

    和光轻声说,顺手抓起了他的烟枪。

    良材举眼望着空中,自言自语反复说了几遍“哦,可好可坏”然后笑了笑,大声问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成为可好可坏?是不是因为他不认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或者,他生就是一个可好可坏的坯子?如果是生就坯子如此,是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原来就是那样的一种?如果是他不认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可又干么人人能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既然能说,为什么又不能做?”

    和光和恂如都笑了,他们都惊异地看着良材,以为良材的醉意尚未尽消。

    不料良材干笑一声,又发了更奇怪的问题道:“你,我,我们三个,到底算不算可好可坏的一伙?如果也是可好可坏的,有没有自己想过,到底是什么缘故?”

    两个人都失色了,噤住了口,说不出话。

    良材坐下,手托了头,眼光落在烟榻上那盏烟灯的小小火苗上。这橙黄色的一点,轻轻抖动,努力向上伸长,可是突然一跳,就矮了一段,于是又轻轻抖动了。良材慢慢抬眼,对和光他们两个说道:“我觉得我要真正做个好人,有时还嫌太坏!”他惨然一笑,过一会儿,又加添着说:“一个人要能真正忘记了自己,连脾气身份架子,一切都忘掉,大概也不是容易的罢?”

    恂如与和光听了都觉得心头轻轻一跳,两个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但两个人的感触可未必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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