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兰晓龙新作)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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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3/7页)

阶上撞出个包来,不知好赖地还要往人堆里挤,人们嬉笑着夹紧了不让他进去。

    "鬼!"小乞丐嘴里模糊不清地吐着字。

    人们大笑:"大白天嚷什么鬼?是鬼子!"

    "鬼!"小乞丐很执著地说着。

    高三宝皱皱眉:"像什么话?全福,给他拿点吃的。"

    全福拉着小乞丐离开。

    高三宝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高昕的身影。高昕已经挤出人群之外追上了老馍头,她把那把银元塞给他:"那天是你们救了我,今天你们又给我勇气…勇气,我们现在都需要勇气…"她有些茫然,看看那把银元,"这不算什么,真的,它什么用都没有,可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窘得脸发红。老馍头愣住,他看看高昕,又看看身后的人群,他将钱放进了口袋,放下车,犹犹豫豫地挤过人群。

    龙文章正忙着给新丁排队,身后的锣不干不脆地又响了一下,人们转身,老馍头拿着槌站在锣边,他怯怯地看着龙文章:"我也吃口军粮,成不?"

    龙文章笑笑,狠拍了他一下让他站到新兵队里。老馍头理直气壮伸着手,龙文章愣了愣,抓起十块银元塞给他。

    老馍头走向新兵队时腰里已沉甸甸的了,但他仍然看着高三宝:"高老板,我那车…"

    高三宝急急道:"你老哥放心。全福,帮人把车送回去。"

    "那押钱…"

    高三宝总算反应过来,立刻又拿了几块银元给他。

    老馍头终于站进新兵队,小馍头讶然地看着:"爹,你干啥?"老馍头也不回答,只是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脚。

    那筐银元已经见底,鼓乐队开始收摊。龙文章一瘸一拐地带着新丁队列,踢踢踏踏参差不齐地离开,他威武地对着这帮菜鸟们嚷嚷:"打今天起你们就是武夫!看见披黄皮的别叫军爷,要叫弟兄!这叫家伙事不叫枪!这不是脑袋,这叫六斤半!人要问你哪部分的,你就说蒋司令手下,跟鬼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部分的!"

    人们都被他喊得热血沸腾,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紧跟队列。一行人向着郊野外的阵地走去。

    4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欧阳坐在流水淙淙的河边,他仍是早晨出门时那身装束,他试图就着河水清洗一直揣在身上的那个药瓶盖,那是个很艰难的工作,因为他是要洗去上边日本人的血渍而保住思枫的字迹。

    一条小乌篷船从他身边过去,邮差从船上跳上岸。欧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邮差走过,欧阳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他曾在思枫的店里见过这个男子的身影。他顾不得再洗涤,揣了瓶盖,匆匆跟上。

    邮差意识到了欧阳在跟踪,闪身拐进一条巷子。欧阳跟了上去,他突然站住,一支枪在门洞里指着他。

    "专诸刺僚。"他摊开两只手表示没有敌意。

    那支枪放下了,邮差从门洞后走出来:"别转过来。暗号已经换了,你说得不对。"

    "我找不到你们,也没人通知我!我被你们掩护了整整三年,你知道的!"他想要转身,邮差毫不客气地用枪对准了他,欧阳苦笑着举起了手。

    "我们都知道你已经走了。"

    "我又回来了!"

    "带着新指令?那你该知道新暗号。"

    "我根本就没有走!"

    "我不信…这两天很多事情都变了。"

    "你们可以不管我,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邮差犹豫着,脸上的感情复杂莫名,手上的枪仍没有放下:"别再跟着我。"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欧阳猛然转过身,身后空空荡荡,似乎从来就没人在那里待过,欧阳精疲力竭地跪下,越坚强的人越软弱,他掩着脸开始无声地恸哭。

    许久,欧阳总算平静下来,他站起来,漫无目的地走开。

    他穿过一条巷子,前面的路口设有哨卡,哨卡边贴着他和思枫的通缉令,他神情涣散地看着,再没了平时鹰隼般的警惕,茫然地朝哨卡走去。

    忽然一个声音在空落的街头炸响:"抓赤匪呀!"

    周围顿时炸了窝。欧阳身边的几个士兵拉开了枪栓吆五喝六地从他身边跑过,仅有的几个行人四下奔散。欧阳莫名其妙地站着,刚才还有寥落行人的街道一下变得空旷,欧阳也似乎大梦方觉。

    一辆黄包车旋风般地从身后卷过来,深沉的暮色下看不清楚拉车的人,欧阳只听到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快上车!"

    欧阳下意识地上车,那车拐进另一条巷子。

    车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奔驰,拉车的对这些鬼打墙似的巷子熟得很,在每一个拐弯的时候都毫不犹豫。欧阳在颠簸中看着前边那个压低了身子、低扣了帽子的人影,他渐渐恢复了意识,明白自己险些做了什么:"对不起同志,我错了…我干了件多荒唐的事情…不,刚才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是…我一定认真地检查自己…不,你们可以重新审查我,怎么都可以…我只想…"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表白着,终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人不吭声,哈腰猛跑,街道上追捕的声音渐渐远不可闻。

    "她到底怎么样了?同志,请你告诉我!"

    那人终于停车转过身来,欧阳还未看真切就听见一个无拘无束到让人生气的笑声:"她是你的匪婆子吗?"

    那是四道风。

    所有担忧和希望全部落空,欧阳颓然坐倒在车座上,继而有些愤怒地跳下车离开,把四道风的嚷嚷丢在身后。

    欧阳快步走着,他又来到了之前碰到邮差的河边,他期望在这能再碰到他的同志。四道风拉了车不即不离地在后边跟着。

    河边寂静无人,月色下小河上的舢板和篷船无人自横。欧阳郁郁地看着。四道风看看欧阳:"嗳,爱抬杠的别生气,你那么跟我抬杠我都没气。"

    欧阳转过身来:"第一,我不爱抬杠;第二,我尤其不敢跟你抬杠;第三,我早就忘了怎么生气了。"

    "嘿嘿,赤匪讲话还一二三的呢。"

    "别再叫我赤匪了,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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