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_第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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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第12/21页)

处流传开来。汉官士子知道一点底细,更添油加醋,使这事的始末成为一件骇人听闻的丑史;佛门信徒盛赞这位舍弃荣华富贵、舍弃皇位的天子,说他不愧为金轮王转世投胎;还有人目睹这场混乱,以为时机大好,颇想有所行动。于是,五城兵马司得到许多不轨预谋的报告,五城察院飞速上报,层层抵达议政王大臣会议。又一道指令紧急下达:护军营护军统领、参领、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等率领的京师守卫部队,一概日夜巡逻、严加戒备,以防发生意外。

    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等亲贵和满洲大臣,川流不息地往万善殿见驾,劝说皇上回心转意;公主、福晋、命妇及后宫妃嫔,也络绎不绝地往慈宁宫叩谒皇太后,为皇太后宽心解愁。说来也怪,在人来人去,烦忙慌乱之中,只有两个人一丝不乱,一点不慌。一个是福临自己,一心一意打坐参禅,亲贵大臣他一概不见,只在有兴时召请词臣学士谈诗论画,但政事一个字不许提。另一个呢,是庄太后。她既不去万善殿,也不表示悲哀忧愁。来叩谒的,她一概都见;安慰劝解的话,她一概都听,并且总是带着慈和的微笑,不对儿子出家发表任何看法。这母子俩!

    在皇上剃度的大事发生之后,这是安王福晋第二次进宫了。上一次本是去劝慰皇太后的,谁想皇太后并不悲愁。她回府便和丈夫商量,把冰月接回王府。董皇后去世,皇上又做了和尚,冰月不就成了无爹无娘的孤儿?安亲王同意了,今天夫妇二人都进宫来了。岳乐自然是去万善殿见驾,一天一次,次次都吃闭门羹。今天怕也是照旧。

    在东华门,夫妻俩就分了手,岳乐去西苑,那拉氏带阿丑来到景运门前。要接冰月,非阿丑不可。但没有宫内主子的特许,奴婢不能越景运门一步。那拉福晋下轿后吩咐阿丑在景运门外那一排侍女室等候,自己便进了门。

    那拉氏最弄不懂这个阿丑。模样儿近来越长越好看,眼神儿却越变越痴呆。大行皇后焚化礼完毕回府,丈夫对她说起阿丑的怪异行动,要她盘问出个究竟。她费了好大精神,最后气得她不顾安王府仁慈厚道的好名声,动了鞭子,但阿丑一言不发,还是一无所获。你就是拿刀子撬开她的嘴又有什么用?她象个哑巴。丈夫对她的行动不以为然,她只好瞪他一眼说:“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看!我就不信这石头人有什么心事,看热闹罢了!"梦姑怎么会没有心事呢?但是,这些年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使她坚信只有成为哑叭,才能避免新的不幸。她一直为承乾宫的容妞儿心神不定,却没有可能打听她的情况。那天在景山,她待在侍女室的一个角落,幽幽的象只小老鼠。可其他侍女一个个都知道许多事情,你一言我一语,不几句就谈起了殉葬。天哪,承乾宫的宫女、太监都要被活活烧死!这一瞬间,梦姑竟毫不犹豫地断定,容妞儿就是她的可爱可怜的容姑小妹!积蓄已久的思亲、悲愤突然借着这个缺口喷发出来,一向无声无笑、冰冷如霜的梦姑爆发了,发疯似地冲出侍女室,冲到铁栏边…老实说,那天若不是正好由她的主人安亲王主事,若不是正好安亲王对她怀有一种说不清的好奇,她是休想活命的了。她曾向焚化大礼的场所呆呆地看了很久,价值千百万的珍奇瑰宝、沉檀冥宅、大行皇后的棺柩、殉葬的三十名宫监,都已化为灰烬。容姑呢?殉葬者中没有她,她到哪儿去了?这一切她怎么能说?也许容姑的生命就悬在她舌尖?…这该死的宫墙啊!要是能飞到承乾宫去看一眼呢!…几声唿哨此起彼伏,从南边那一片柏树林传了出来,离得不远,几个穿宫内侍从衣服的人在那里调鹰。可怜的鸟儿,原来是在高山峻岭之上、蓝天白云之间自由自在地飞翔的,现在却被锁挂着双脚,就是飞,也不过十几丈远!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梦姑眼前一闪,她的心怦怦直跳。这身影唤起她记忆深处那非常遥远、非常美好的梦:满山遍野蓝瓦瓦的马兰草,老杏树的繁花,母亲、容姑、同春哥、同秋弟、小鞑子费耀色…费耀色!就象是他!跟两年前跑来给容姑报信的小鞑子一模一样!只是长高了半个头。

    梦姑心慌气短,瑟瑟发抖。两年多来,第一回碰到了一个熟人!她眼里突然涌满了guntang的泪水…但是,会不会弄错?他肯不肯理我?我这低贱的奴婢!…梦姑暗暗一咬牙,豁出去了!她走出侍女室,急中生智,装作低头寻找东西,慢慢往柏树林挪去。景运门侍卫懒洋洋地看她一眼,没理会,只顾和门里太监继续小声聊天。

    梦姑一步步接近了那个人,只觉心要从嘴里跳出来。她紧紧按住胸口,突然一抬头,用她自己都觉得生疏的声音抖抖索索地问:“小爷,有没有看见一张绣花丝帕?"那"小爷"不在意地回头,说:“没有!…”可他立刻张大了嘴,眼睛瞪得铜铃大:“你,你…是梦姑jiejie?”“费耀色!…”梦姑只叫了这一声,喉头便哽咽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费耀色顾不得许多,忙问:“你在哪里?怎么进宫来了?”“我…在安王府为奴…今天随福晋来…”“没有见到容姑jiejie?”“她!她在哪里?快告诉我!她还活着吗?"梦姑一把拽住了费耀色的胳膊。

    费耀色忙说:“别急,听我告诉你…”就在焚化大礼的前一天,费耀色随笔帖式一同去景山送猎鹰,那是大行皇后生前最喜欢的一只海东青,要为她殉葬。

    同时送去的还有两只白猫、一笼金丝雀、一笼相思鸟。他们被领到景山半山腰的一所屋子里,那屋子窗户都钉得死死的、糊得严严的,谁也看不见里面的景况,但他们都知道,里面关着与猫、鸟同命运的殉葬人。

    费耀色他们快要离开时,忽见一名总管太监领人匆匆走来,对看守的卫士说了几句什么,卫士便进到屋里,不一会儿押出一个神志昏乱、衰弱已极的宫女,来人便把她半搀半拽地带走了。费耀色几乎跳起来,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宫女就是容姑!

    焚化礼上,费耀色也仔细辨认过,殉葬众人中确实没有容姑。他留心打听,一个偶然的机会,上司们闲谈中透出内情: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禀告太后,说容妞儿曾犯有过错,不配殉葬,又说她疑惑容妞儿不是旗下姑娘,那就更不配随大行皇后去了。太后立命查究,很快查清了底细,容妞是冒名顶替的奴婢!皇上大怒,把容妞原主家夫妇斩首示众,容妞没有留在宫里的资格,给撵出去了。

    “…她出去以后的事儿,就再也不知道了…”费耀色说到这儿,神色突然有些慌张,赶紧小声说:“来人了!…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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