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第三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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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章 (第9/9页)

务府呈报,说是“亲自航海,运来大木,将抵天津大沽,请派员点收”同时附呈木样。至于木植数量价格,李光昭因为京中官员不懂英尺大小,也不晓得洋木价格,索性滥报,说第一船洋木共有五万五千五百余洋尺,总值三十万两。

    正好,两广总督瑞麟,亦专差解到一批洋木的木样,摆在内务府内,看着能否合用,如果合用“即行购买运解”内务府的官员,拿李光昭的木样,放在一起验看,认为统通合用,分呈奏报皇帝“请旨”

    对广东的处置,比较简单,只是说明情形,请旨饬令两广总督、广东巡抚,迅速购办,解运进京。关于李光昭的那一部分,却有些疑问,因为有懂洋木行情的,说洋尺比中国的“三元尺”来得小,而五万五千多洋尺的木植,也不须三十万银子。因此,内务府大臣决定请旨“饬下直督,就近派员,按李光昭所禀根件数目尺寸,验收造册咨送臣衙门,一面由该督迅速设法,运赴圆明园工程处查收,再由臣等查验,是否与所报相符,核实估计价值,奏明请旨,格外恩施,以昭激励。”

    这样做法,另有深意,首先是一笔运费,着落在李鸿章身上,不管他将来如何报销,内务府可以不必花钱。再是在李光昭身上留下一个伏笔,就凭“核实估计价值”这句话,就有许多好处。

    皇帝自然“依议”于是内务府抄录原奏及李光昭的原呈,办公文咨请直隶总督衙门照办。经此周折,已是一个月过去,勃威利运到天津的第一船洋木,已经在码头上停泊了二十天,而且洋商跟勃威利已经发生纠纷了。

    在福州,李光昭可以吹得天花乱坠,一到天津,不见码头上有任何官员,来照料这批由大清皇帝派人代表立约订购的木料,押运的洋商,便起疑心。催着李光昭收货给价,李光昭只是支吾敷衍,几天以后,连他的人影子都见不到了,于是向美国驻天津领事署申诉,提出交涉。

    就在这时候,神武门出了一个乱子,皇帝微服游幸,日暮归来,拉车的一匹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吓,由神武门狂奔入宫,直到景运门,才经守卫宫门的护军拦住。这件事被当作新闻一传,皇帝的荒唐行径,连带地也播传人口了。李鸿藻忍无可忍,决定犯颜直谏,而造膝密陈,因为体制攸关,毕竟不能畅所欲言,所以亲自缮了一通密折,当面递给皇帝。

    李鸿藻跟皇帝是师生的情谊,十三年来,除却母丧守制那三年,几于无日不见。所以皇帝的性情如何,只有他最了解。外和而内刚,好面子,重感情,秉性又极其机敏,谏劝之道,只有相机开陈,或者取瑟而歌,暗中譬喻。这年会试,李鸿藻以副主考入闱,第三场文题:“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以及试贴诗“赋得无逸图,得勤字五言八韵”的题目,就出于他所拟,而意在讽劝。此刻所上的密折,措词仍是浅明而宛转。首先引用上年皇帝亲政,两宫太后在养心殿召见亲贵大臣,面谕辅助皇帝,知无不言的训谕,作为建言的根据,接着便“沥陈愚悃”说的是:

    “伏思皇上亲政以来,一年有余矣!刻下之要务,不可不亟讲求者,仍不外读书、勤政二端,敢为我皇上敬陈之:前数年皇上日御弘德殿读书,心志专一,经史记诵甚熟,读书看折,孜孜讨究,论诗楷法,亦日见精进;近则工夫间断,每月书房不过数次,且时刻匆促,更难有所裨益,不几有读书之名,而无读书之实乎?夫学问与政事相为表里,于学问多一分讲求,即于政事多一分识见,二者诚不可偏废也。伏愿我皇上懔遵皇太后懿旨,每日办事之后,仍到书房,计真讨论,取从前已读已讲之书,逐日温习,以思其理;未读未讲之书,从容考究,以扩其识,诗论必求其精通,字画必求其端整。沉心静气,涵养圣德,久而久之,自受益无穷矣。皇上亲政之初,凡仰蒙召对者,莫不谓天禀聪明,清问周至,钦佩同深,气象为之一振。迩来各部院值日诸臣,未蒙召见,人心又渐懈矣!咸丰年间,文宗显皇帝每日召见多至八九起,诚以中外利弊,非博采旁咨,无以得其详细也。若每见不过一二人,每人泛问三数语,则人才之贤否,政事之得失,何由得悉乎?夫臣下之趋向,视朝廷为转移,皇上办事早,则诸臣莫敢不早;皇上办事细,则诸臣莫敢不细!不如是则相率偷安,苟且塞责,其流弊有不可胜言者。伏愿我皇上仰法祖宗定制,辨色视朝,虚心听言,实事求是;于披览章奏之际,必求明其所以然,则事理无不贯通矣。而又勤求法制,屏无益之游观;轸念时艰,省无名之兴作。”

    通篇文章,要紧的就是最后这两句话,但摆在数百言论读书勤政之道以后,文字就显得不够力量。皇帝看完,不以为忤,却也没有摆在心上。

    李鸿藻则是一心盼望着,皇帝会虚己以听,或者召见,或者见诸行动,有改悔的迹象,结果什么都没有!自然大感失望。他所听到的是许多流言,其中最离奇的一说是,皇帝曾出现在陕西巷,韩家潭一带,那里是有名的“八大胡同”犹如唐朝长安的平康坊“苏帮”的“清吟小班”集中之区,岂是万乘天子所能驻驾的地方?因此,李鸿藻说什么也不能相信。然而惊疑莫释,只好去请教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荣禄,跟李鸿藻是至交,他由工部侍郎调任户部左侍郎,兼管“三库”但始终是醇王手下的一员“大将”负着保护京师的重任。

    “有这回事。”荣禄对李鸿藻无所顾忌,直言相告“不但到了八大胡同,还有下三滥的地方。”

    李鸿藻大惊失色,话都说不俐落了:“那,那是什么地方?”

    言语便给的荣禄,迟疑未答,因为一则李鸿藻不会知道那些地方,解释不明白,再则亦真不忍言!想了想,这样答道:“四哥,你就甭问了!”

    李鸿藻心如刀绞,坐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思潮激荡之下,挤出一句话来:“怎么跑到那些地方去了呢?”

    “不能老逛八大胡同啊!”荣禄答道:“清吟小班是内务府那班阔大爷的天下,多在内廷当过差,全都认得,撞见了怎么办?”

    “你遇见过没有?”

    “没有。”荣禄答道:“我也不敢!四哥,你想,真要遇见了,我怎么办?只有暗中保护,不敢露一点儿痕迹。”

    “唉!”李鸿藻长叹一声,不知不觉地滚出来两滴眼泪。

    “园工非停不可了!”荣禄面色凝重地说“日本人居心叵测,如果不免一战,军费就很为难,那经得住再兴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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