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天涯(白雪红尘)_第81-83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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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83节 (第3/5页)

其实去年我存的钱差不多是两万块,几乎就没怎么用钱了,我不敢说,怕他们心里不舒服捏我的毛病。当时我忽然觉得一万块钱哪怕在加拿大也算个不小的数目,暗暗有点得意。想到这两三年的艰辛,这些钱我不愿去动它。

    坐在地铁站我这样想着,看着列车一趟一趟轰隆隆开过去,我不愿上车。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清楚怎么去面对张小禾。在这个社会中,没有经济自信的人能有爱情的自信吗?我能够凭那几篇文章把她那点小崇拜维持到永远吗?她看着那些不如自己的女人比自己生活得更好能够平静如水而不怦然心动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又一趟列车开过来,我上车的时候忽然记起一年前在这个车站眼睛忽然看不见了的那回事,那个双手向前摸去的形象在我眼前一闪,在心里对自己同情地叹一口气。车开动那一瞬间,我又那么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和张小禾之间,其实还隔着千山万水,这些山山水水光凭脉脉温情是跨不过去的。我闭了眼听着列车在遂道中行进发出的节奏分明的震响,知道自己是在时间中穿越,它正迅速离我而去。想着梦一样飘过去的这些日子,那种种温柔使我感到惭愧,我不配享有真的不配。惭愧之中又有一点庆幸,自己还没有把事情做到那一步,至少在良心上我可以给自己一点欺骗性的安慰,不然我也和那个博士没有两样了。

    沉思着我猛地一醒,发现列车早已过了站,已经到了湖边的攸里站了。我下了车,到对面去等往上去的车。我又坐在那里看列车一趟趟开过去,心里明白自己是想推迟那种难堪的交待。站上几乎没有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想他也不至于就是个强盗,坐着不动望了他。他终于迟疑着走了过来,向我问声好,又急促地对我说什么。(此处略去100字)他急了指指自己又指指我说:“Fuchyou!”原来是个同性恋者。我指了自己说:“Fuchme?”他点头说:“Yes。”我说:“You?”他又点头说:“Yes。”我突然昂了脸大笑起来:“No,No,No!”笑声空荡荡的漾开。他惊慌地望着我后退几步,转身飞快地走了。

    最后一趟列车开来,我上了车。下了车慢吞吞地走在街上,终于到了那条街,远远看见张小禾房里没有灯。我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点遗憾。轻手轻脚上了楼,开了门灯也不开,把衣服脱了甩在地毯上,用毯子蒙了头,躲在黑暗中竭力地去想,心中乱糟糟揉成一团麻,竟不明白自己想想个明白的到底是什么了。

    朦胧中我被一种很清晰的碰撞声惊醒,看表已经九点多钟,天大亮了。我知道响声是张小禾从厨房里发出来的,想着她在做饭中午带到学校去吃。我憋着尿躺在床上不动。那响声总是不停,我听出了一点意味,那里她在召唤我,看我醒来了没有。我想象着她是拿了两只碗在厨房门口碰撞,不然声音不会这样清晰。我还没想清楚怎么面对她,便不理那种召唤,爬起来赤了脚走到门边,耳朵贴了门听外面的动静。一会她的脚步在楼道里响起来,用力踏着楼板提醒着什么,在门边停下了。我扶了门不敢动,屏住呼吸。忽然耳边响起“叮叮叮”三声调羹敲碗的声音,我惊得腿软,顺势蹲了下来,怕她听见我的呼吸声。听见她轻声自言自语:“这条懒虫。回来没有?”一会听见她的脚步声下楼去了。我把门推开一条缝,看着没人就走了出来。一只手又准备着,万一她从哪里冒出来就去揉眼睛然后打起哈欠。她确实去了。我去水房解了手,走到厨房一看,桌子上有一张条子:

    孟狼:

    昨晚等你到一点钟只好睡了。今天上午有课,中午不回。今晚请尽早回来。牛奶已煮好。

    没有署名。我看电炉上的牛奶还有冒热气,两片面包插在烤面包器中,还有两片放在旁边一个碟子里,碟子里还放了一只洗好的苹果,上面还凝着水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今天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呆了似的站在那里。我不能失去她,为了她我要作出一些牺牲,哪怕让自己那骄傲的心再受更多的委屈。我坐到窗边去,在心中设想着种种方案。我要对她更温柔,更关切,甚至把那一步也迈了出去,使两人关系更加紧密,她更离不开我。然后,等年底她毕业了,带了她回国去。这样想着我看到了一线曙光,有点快乐起来。可是,万一她怎么也不愿回国去呢?她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才出来的!如果这样,走出那一步不是伤害她更深吗?我犹豫起来,往另一个方向去想。也许我幸运,在报社找到一份工作,或者,用这几万块钱开一家小杂货店,买点牛奶、点心、烟之类,两人就这样度日,或者,带了她到遥远的北方去开一家中国餐馆,十年以后再出来。这样想着我惊出一身汗:自己能做好这些事吗?为了她我必须改变自己的一生,我有这个决心吗?

    反反复复想了一天,没有结果。我神经质地对自己冷笑,又吼几声,手舞足蹈拍着手大笑。一忽儿希望她马上回来,一忽儿又怕她这就回来了。焦躁推动着我出了门到处乱走,又推动我一次次走回来。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疲倦。终于,在下午又一次走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来了。她惊异地问:“今天没去上班?”我一怔,想说:“我失业了!”可说出来却是:“跟别人换一天。”她又问我怎么不吃早饭。我这才记起她早上准备的东西还没动吃呢,后悔自己疏漏了,没有拿开。又记起今天连水也没有喝过一口呢。她不高兴说:“就怕你不吃早饭,你还是不吃。”我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说:“不太舒服。”她吃惊地抢上来探着我的额头说:“发烧了吗?”我抓了她的手腕在额头上左边右边碰着,说:“没有发烧,没有发烧。”她又按一按我的肚子说:“这里?”我不知哪里来了一股狠劲,冲口而出说:“我失业了,老板把我炒了!”说完这句话我感到一种痛苦的轻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要死要活要怎么样都不管它了。

    谁知她嘻嘻地笑着说:“也好,也好。”她的神情大出我的意料,我说:“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份工作,白人失业的都密密麻麻一片呢。”她说:“你早该离开餐馆了,你自己下不了决心,老板帮你下了决心,你将来肯定还要感谢这个老板。”她竟没想到钱的问题似的。我说:“一个星期几百块钱,活生生的没有了,心里什么味道,被人剜了一块去似的。”她说:“不是还有失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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