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记_第五回烟霭隔花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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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烟霭隔花容 (第3/5页)

望,只见悬崖峭壁,高若千仞。中间一线青天,两边万丈山崖垂直而下,除了几棵枯树,并无落脚之处,不禁后怕:“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逃走。没料到啊,我飞檐走壁的功夫这么好,更没料到,你会陪我下来。现下我们只好在这谷底呆一晚,明日另找路径出去。”

    沈瑄缓缓问道:“你真不回去了?”离儿奇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回葫芦湾的……瑄哥哥你……”沈瑄忙道:“是呀,我们一起回去。只是……”他心里想的,是倘若她真是汤慕龙的未婚妻,那该怎么办呢?

    离儿望着天上几颗疏星,看了许久,缓缓道:“钱世骏,我不敢相信。他对我很好,也未必都是在骗我。可他们这些人……这些江湖人,永远是戴着假面待人,我怎敢相信?但我明明知道自己不相信,却又不得不老跟着他们,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她说着说着,忽然哽咽了。

    沈瑄听她越说越是凄凉,抬头看那张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水,自相识以来,还从未见她如此伤心过。沈瑄心中甚是难过,又不知如何安慰。

    只听她又道:“瑄哥哥,其实这些日子里,我总是不住地想:我究竟从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那时在葫芦湾和你在一起,无忧无虑,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些事情。可是一回到江湖,我就不能不问,不能不想。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个答案,可却永远也找不到。”沈瑄扶住她道:“离儿,别哭。你的病会好的,那时便没事了。”离儿摇摇头,挪到一边蜷起,把头靠在岩石上,闭上了眼。沈瑄心想:该让她试试药了,刚想将药取出,忽然一转念,又迟疑起来:离儿因为什么也记不起,才会与钱世骏、汤慕龙闹翻。但汤慕龙是她的未婚夫,恐怕不是捏造。一旦离儿记起往事,她的心意总还是向着汤慕龙,总还是要跟他去结婚的。

    沈瑄心中阵阵酸楚,犹豫不定。那瓶药握在手中,竟再也递不出去。他的心里忽然起了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她永远想不起过去,只是与自己避居葫芦湾,不问世事,不知生死,不也一样的平安快乐?

    月光投到谷中,照在嶙峋怪石上,清幽无限。沈瑄凝望着月光下离儿那张忧伤的脸,忽然,一滴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深处透出,亮晶晶地滑过面庞。他心中大震:“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纠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是何等的可怕!沈瑄啊沈瑄,你只知自己不愿离开她,却舍得她如此伤心!

    沈瑄走上前去,将一粒药丸塞入离儿唇间。离儿一声不吭地吞下,渐渐睡着。沈瑄坐倒在地,心中一片冰凉:这药若真的有效,明日便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将来不知能不能忘掉她。但我这番苦心,只怕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沈瑄一觉醒来,已是白天,离儿不在了。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却发现那边一个黑衣少女,正对着一条小溪梳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拂下来。

    沈瑄忍不住问:“离儿,你记起来了么?”离儿似乎点了点头。沈瑄看她梳好头发,绾成双髻,垂在两鬓,又取出一枚银簪插上。这簪子还是当时她落难在小岛时,乐秀宁见她一身素服,别无簪环,从自己箱笼中取出,赠给她的。离儿梳妆完毕,转过身来,忽然向沈瑄盈盈拜倒:“沈……大哥,你终是救了我。这番恩德,让我何以为谢?”沈瑄连忙扶起她:“离儿你何必如此。我始终当你是……是我的亲妹子一般。”

    离儿抬头望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奇怪,说不清是漠然、问询、猜疑、还是斟酌。她就在他的面前,却又似乎变得很远。婚约就是婚约,是他不能强求她改变的东西。不过,似乎这样也好,从此以兄妹互称,他似乎也欣然接受了离儿只是“meimei”这个事实。就见离儿的精神果然与昨日大不相同,不仅忧惧之色荡然无存,更有了一番机敏灵活,当真是恢复了。

    于是,沈瑄微微笑道:“如今你什么都想起来了,打算去哪里呢?”离儿道:“先别提这个。我有些饿了,你呢?”沈瑄点点头:“我也饿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竟没吃过东西呢。”

    离儿一笑,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串烤鱼来,递到沈瑄面前:“小溪里好些小鱼呢。”沈瑄探头一看,只见离儿梳头的那条不大小溪中,果然鳞光点点,溪边还生着一堆火,想来是离儿在自己睡着时,捉鱼烤熟的。

    他不禁笑道:“想不到你这样能干。”离儿道:“我小时在天台山上,一人无事时,就喜欢沿着水流向深山里走,走得老远老远回不了家,肚子饿了,就试着抓鱼烤着吃。”沈瑄心想,原来阿秀jiejie猜得没错,她真是天台派的。

    “你一个小姑娘,父母竟让你在山里到处乱跑,还自己捉鱼,倒也奇特。”

    “我没有父母,从小和爷爷在一起,他不大管我。”

    沈瑄闻言,不觉心惊。他自己从小做了孤儿,自然深知无父无母的滋味,却不料离儿也是如此,默然半晌,方道:“你的爷爷就是天台派掌门么?”

    离儿迟疑道:“别人都是这么说。不过我小时却不知道什么天台派。自记事时,天台山上便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不过山上的房子倒是不少。长大后下山,才听见有人说起天台派,仿佛我出生之前,爷爷真的是一派掌门,却不知为了什么自灭门户,把弟子赶得干干净净。我只知道,他从不下山,整天在山里晃荡,有时几日闭门不出,只是发呆,也不见他自己练武功。他不和我住一处,常常几天也不见他,除了教我武功,他其实也不大理我。”

    沈瑄又问道:“那你岂不是总一个人呆着,没人照顾你么?”离儿微微一笑:“怎会有人照顾,我哪有璎璎的好福气?但若说起来,有时雪衣也会来陪陪我。沈大哥,璎璎嫁过去之后,过得可好?阿秀jiejie呢?”

    沈瑄道:“我走时她们都很好,阿秀jiejie还在岛上。”离儿道:“那你为何跑了出来?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和钱丹一路?”

    沈瑄当下便将他与钱丹结识之事一一道来。离儿听罢,摇头道:“你今后躲开他吧。吴越王妃心计歹毒,世所罕有。那钱丹未必逊于其母。你和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恐怕不至于此。我和钱丹相识这些日子,看他只是个单纯少年,为人很好,哪有什么歹毒的心计?吴越王妃虽然不好,未必他的儿子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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