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行记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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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1/3页)

    第四章

    (1)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他听见一个女孩子道:“小姐请你进去,你径直往前走就好。”

    那声音又轻又脆,带着明显的敌意。

    而且,她知道他是个瞎子。

    室内很温暖,飘着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他嗅出了混杂于其中的一股若有若无的药气。却并不浓。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云梦谷的人身上,都会有这样一种薰衣草的气味。

    是不是这山谷里处处种着这种小小的紫花?

    “你若以为这是客厅,那就错了。这是小姐的诊室。”

    那小丫头跟在他身后,加了一句。

    他淡淡地道:“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言下之意,似乎嫌她多嘴。

    月儿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吴悠一言不发地坐在内室的一把太师椅上,慢慢地喝着茶。

    她的眼一直注视着这个高个子的年轻人。

    她原本是个很腆腆的女人,一向不好意思正眼看别人。

    可面前的这个人是个瞎子。所以她就大胆地盯着他看。

    来人或许比慕容无风大一两岁,很英俊,也很斯文。脸上有一种很少见的平静神态。

    他好象明白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走,也明白四周的处境。

    所以他走路的样子并不象一个瞎子那样犹夷,反而很自信,很悠闲。

    她一直以为他的手上,至少应当有一根探路用的竹杆。

    象所有的瞎子那样“笃笃笃”地往前走。

    她见过的瞎子并不多,大多数都在街头讨饭。所以,她的印象中,瞎子的右手总是端着一个破了口的白碗。

    这个瞎子的右手什么也没有,右腰上倒是别着一把鳄鱼皮吞口的刀。

    他的眼睛也不大象个瞎子。眼珠很黑,盯着人的时候,很专注。虽然他看不见你,你却明白,他在听你说话。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迷茫,一种梦般的神态。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慕容无风那双如远山般深邃的眸子。他好象随时随地都可以跳出这个喧哗的世界,独自远离,悄然沉寂。

    他仿佛很容易陷入沉思。

    无人打搅,他可以一言不发地长时间静坐。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抱厦到内室,要通过一个很宽却很矮的月洞门。这一套院落原属慕容家族上一代的某个倍受宠爱的女儿,所有的设计都以她十五岁以前的高度为准。她果然在那个岁数出嫁。

    唐潜却是个高个子。如若径直地从中经过,一定会碰着他的头。

    两个人看着他往前,凝息屏气,准备听到“咚”的一声。

    经过那道门的一刹那,他却很自然地把头低了一下。好象早已知道这里有个低矮的门框。

    然后,他笑了笑,道:“两位若想听到有趣的声响,就请不要突然屏住呼吸。”

    吴悠顿感羞愧。

    他虽是唐家的人,虽可恨,用这种法子戏弄一个瞎子,多少有些不厚道。

    他走到她面前,站住。

    吴悠道:“你好象对这里知道不少。唐家的人一向对云梦谷很有研究,对么?”

    他淡淡地道:“我只知道你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茶。我的右面是一张床。左面有是一个薰笼。这个地方叫作‘微雪阁’,三个字听起来未免有些丧气。不过,字倒是慕容无风的亲笔。所幸是写在夏天。若是其它季节,他那一笔字我就不敢恭维了。”

    慕容无风惯写的是一手吴兴赋那样的行楷,吴悠原喜欢怀素,到了云梦谷,便改了习惯。每天都要把吴兴赋抄一遍,作为功课。

    她的字现已与慕容无风十分相似。

    她回过神来,不错,那三个字是刻在大门边的,字迹微凹,他居然一摸就知道。

    “倒要请教,‘微雪阁’三字有何不妥?”

    “令师一身风痹,遇冷则病。吴大夫还用‘青毡帐暖喜微雪,红地炉深宜早寒’这句话,不是故意咒他?”

    “我不是用的这个典。”她冷哼了一声。

    《白氏长庆集》,谁没有读过?

    “那么是‘疏钟寒遍郭,微雪静鸣条’?”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这就更糟糕了。”

    “何以见得就更糟了?”她冷冷地道。

    “前两句是‘永夜殊不寐,怀君正寂寥。’所谓诗言志,歌永言…慕容夫人若是懂诗,会不会生气?”

    “你…你胡说!”她满脸通红,厉声道:“我用的是…是韦苏州的‘山明野寺曙钟微,雪满幽林人迹稀’…”

    她知道自己在狡辩。一个词岂能拆到两行诗里?

    唐潜淡淡一笑:“姑娘若是这样用典,在下无话可说。”

    实际上,当她向慕容无风说起这个院子起名为“微雪阁”时,他只“嗯”了一声。

    接着她请求他的“墨宝”他就说“好”

    当天晚上,陈策就将他写的字送了过来。

    就是这样简单。

    谷里的人传说他能背一万首唐诗。

    有一回,蔡宣当着一大群学生的面问他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他淡淡地道:“没有那么多,现在大约只记得七八千首而已。”

    有蔡宣领头,大夫们好奇心大起,顿时群起而攻之,各自将自己背过的最冷辟的诗来考他。

    竟无人能将他考倒。

    “所以你是先生。”蔡宣最后只好嘿嘿一笑。

    她当时却为慕容无风感到凄然。

    这么多年来,他独自住在那个院子里。没人说话,行动也不方便。陪伴他的,大约也只有这些书而已。

    吴悠定了定心神,道:“我请你来,并不是来谈诗的。”

    他等着她说下去。

    “你既已知道你的右手边有一张床,为什么还不躺下?”那声音温柔,却显然已在生气。

    唐潜怔了怔:“你要我躺下?”

    “躺下了,我才好割下你一条腿啊。我可不想让你的血脏了我的波斯地毯。”她放下茶杯,道:“月儿,刀准备好了么?”

    “这不是?忘了磨,所以有点钝,小姐只好多割几刀了。”

    “他好象还不肯躺下来…”

    “吸了小姐的‘七星花粉’还不肯躺下来?我只好帮帮他的忙了。”月儿抄起手中的一个茶盘,往唐潜的头上一挥,他“咚”的一声,浑身发软地倒在床上。

    立时,有人将他的四肢牢牢地捆在床的四个角上。

    “月儿,动手。”

    “小姐…干什么?”

    “脱光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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